不自律与个人主义
爬山时候听Steve的播客讲不自律的问题,他说到不自律其实并不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而是一个意义感缺失的问题。
对某一件特定的事情没有办法自律,其实是因为内心深处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有意义。如果人真的十分认同一件事,就会尽全力去做,根本就不存在自律不自律这个困扰。存在自律问题的都是那些“有一定必要做,但不做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或者是“自己并不想做,但迫于外界压力必须做”的事。
当然还有另一种事情也是不需要自律的,就是那种过程很让人享受的事。对于这种事要忧虑的不是自律,而是成瘾。
所以如果我们在智识上认为“自律”的确有一些好处,例如自律的把金钱投入理财其实可以在长期获得更多钱。那么问题就是如何把这些事情变成更容易“自律”的事情。
有一些技巧可以把事情变得更让人享受,例如不断变化做事情的方法注入新鲜感,例如采取某种程度的游戏化策略,设立一些milestone,把任务分成小块获得密集的反馈。但总体来说,事情总是有其不可改变的本质。游戏让人上瘾是因为它本来就很轻松,在此基础上叠加了很多机制,使得他让人成瘾。但现实生活中的事本质上并不是轻松的,例如体育锻炼有物理层面的辛苦,学习有脑力层面的辛苦和心理层面的挑战。这样的技巧可能有帮助但至多占20%。
另外80%的助力还是要从意义感方面找寻。
如果说对某件事的不自律是这件事意义感的缺失,那么生活中整体的不自律其实是整体上意义感的缺失。当今的世界实际上是一个个人主义占主导的世界,想想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很个人主义的人。个人主义可能有诸多好处,但一个重大坏处就是意义感非常难以找寻。
如果说个人主义是要把个人的利益,个人的开心最大化。那么短期来看,自律本身就与这个目标相悖,因为自律本质上是对某种不舒适的忍受。长期来看,两者或许是一致的。个人主义的框架下,自律就变成了一个长期与短期的问题。
实际上我们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岁,生命是有限而无常的。所以如何定义长期和短期就成了一个问题。攒钱的目的不是一直攒钱,理财虽然能让财富增值,但增值的财富一定要在某个时刻花出去才对个人有意义。如果我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寿命,自己的需求,各种要买的东西的价格,以及自己赚钱的能力,那么一定有个数学上的最有解,告诉我们花多少存多少是合适的。
理财尚且可以抽象为一个数学问题,其他的问题就更难计算。例如,如果人注定要衰老和死亡,到底花多少时间在体育锻炼是合适的?不能享受美食减损的快乐和好身材带来的快乐哪个更多?究竟应该花多少时间在亲密关系上?
当所有事情变成了一种tradeoff,自律和不自律的反复横跳就是必然的。这种矛盾时个人主义built-in的问题。个人主义事实上取消了很多客观上的意义,个人在拥有定义意义的权利的同时也发现意义因为可以被个人定义而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自律的本质是牺牲和献祭,只有找到一个关于他人,关于集体,关于更宏大的世界的目标,才能超越一己得失去坚持做某些事情。而个人主义如果走过头就很难承认这些价值,自己为自己牺牲,自己为自己献祭,在逻辑上就不成立。个人利益应该是一个人为更大目标做贡献时候的一个副产品,个人的快乐应该是亲密关系中爱他人的一个副产品。
问题的核心就是找到一个足够让自己信服愿意为之付出的目标,找到一种自己愿意践行的精神,找到一个让自己乐于奉献的人,然后把这些意义attach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去。打破“自我”的牢笼才能有一个更好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