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月 |后来的事
三月过去了好几周,世界开始有点热。
有时候惊讶于时间之快,又茫然于个人世界的陡然直下,短短一个月,经历很多事,包括身体的好转,工作的疲累,以及生活的变故。
说来波折,但也比之前容易一些了。
上半月,季节雨来临之前,广州难得干爽了,对我脆弱的皮肤,有一点点疗效,我时常穿着短袖短裤乱逛,感到适意。尤其那些天晚饭后走到江边,凉风阵阵,恍惚以为跳过了春天。
就是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生活,比以往更早起上班,更容易犯困,更规律入睡,哦还有跑步。
之前住在闹市,离运动场和江边都有一段距离,我们两个人都懒懒的,绝口不提运动,后来实在被工作逼急了,天天嚷着腰腿痛,就一人一张瑜伽垫在客厅跳起来,场地实在逼仄,要抢先吃晚饭,先后运动或洗澡,场面也怪幼稚的,久了,竟莫名非常热爱那种规整自然的生活,有很多超越日常的画面。
然而再怎么日常,也会有一方感到疲倦的时候,这种念头生出来,就很难解。或者说,是我忽略了某种新鲜感在流失,而相处的小空间外部,是如此不安,紧张且躁动。
中间我们敞开深谈过几次,似乎是明了了,也好像总有空白可以去着色。总而言之很难去接受的,相熟相知到这个阶段,该去拨开那积攒的层层叠叠的迷雾,回到当初彼此相互探索的开头,试着用心地去了解。
如果还可以的话。
我仍然记得我说搬到朋友家住一阵子,他默许,也没给彼此期限。即便做了这样的打算,我还是拖延了几天,让自己充足地逃避,直到一个周五的傍晚,“总要真的离开了吧”,于是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躲着眼泪。
收好行李,恰好他下班回来,彼此勉强找了几句话说,然后仪式性拥抱,我叫了车出门。
车往前开,我向后望,看着共同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变得遥远,我好像感受到某种变化,每一对恋人的人生轨迹在某一时刻交错之后,都必须默许它可能会往别处去,想到这,泪水突然决堤。
幸好让我暂住的朋友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让我只管待着,其他都放下。在他的建议下,我开始去江边跑步。
三月的生活起始,大约就是如此之缘由。
一开始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跑三公里,后来发现总超额跑到四公里,那不如就到五公里为止吧。尽管每次开跑前,都会畏惧那个设定好的距离,跑到五百米就迈不动步伐,两公里时感觉像是极限了,但看着路标在不远处,咬咬牙一步一步挪动,结果总是跑着跑着就到了六公里,停下来大喘气,内心竟有得意的欢喜,毕竟算是目前稳定短跑的最长距离了(好菜)。
还挺让我开心,生活里总要有一件看得到目标,捱一捱就能到终点的事情。
那时候才发现很少停下来安静地看这座城市的肌理。跑步过程中,我想象擦肩而过人们有怎样的故事,会途径几个路口,哪个点有中年男人钓鱼,哪里有小吃摊,会有什么人在卖艺,按摩,扎气球,码头天南地北的游客聚集,掺杂着方言,少数人像我这样踉踉跄跄地跑,周身是汗。
其实“我家”就在对岸,离这三两公里的地方,中间横亘着广州大桥。偶然记起,数年前第一次跟朋友走在大桥上,灯火辉煌,我的思绪飘到未来,想象自己之后的光景。现在,许多事一一兑现了,不过同等地,也失去一些。当然,站在此岸望彼岸,“如今”都可以归结为“后来”了。
很刚好的,二月最后一天他去某电视台录了一档节目,录制结束后,我正准备睡下,他发来语音说在现场听到《寂寞的恋人啊》跟《后来》,不觉想起过往,摄影机恰好捕捉到他,一个月后我在电脑上看到了这一幕,念念不忘,此时彼刻。
接着月底,广州就迎接真正的春天了,雨不停歇下,大部分时候,明明没有雨滴,空气却弥漫着阵阵水雾,湿漉漉的。一股霉味刺激得身与心都不好受,人们在抱怨天气带来的烦闷。我也是每年都想,去年是怎么受得了的呢,不过总是忍忍就过去了。
好在有最重要的事分一下心。一天天数着要参加好友b的婚礼,与她一同商量方案,调侃这一场为长辈办的表演。b说,你能来我真的好期待,想听你现场辣评我的婚礼。我笑回,嘲讽人就是我的拿手菜啊,你准备好就是了。
婚礼当天,雨势凶猛,我叫上他一同出席,提前买了两件西装,他穿米白,我挑了件咖色(上身后是暗绿),我们搭配倒是极对应,七点多睡醒,作为“送亲三人团(中的男宾,另一位白女士)”出门。
在送亲的传统流程之后,我们三个人逃去KTV唱了几个小时,出来时已大雨滂沱,又狼狈赶赴晚宴。喜宴之前,也顺利拍到了预先设想的小时代同款,友谊万岁,盛装共舞。
那晚散场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暗夜依然撒着雨,大流行之后,很多朋友迁就生病的我,我基本也没有过夜生活,难得一次,我表现居然意外激动,跟朋友们天南地北嗨了不少段子,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我不能沾酒,没有真正举杯痛饮。
回到了家,我的欢喜劲儿未散,便收到白女士发来:我好久没看你这么开心了,挺好的。
我也无限感激有这么一天。想想还真是,好像经历了往日熟悉的普通都市生活,有伴侣,有老友,有歌有酒,无数动人的篇章,为各种无奈起舞,如梦一场。
甚至想,以后我会给予这一天怎样的赞誉呢,会如何回忆这座城市飘过的风和雨。
对了,这个月还头一次鼓足勇气,在朋友的引领下去看了心理医生,准确说是精神科医生啦(记得站在诊室门口怕得双腿发抖),但起码尝试了另一种外力作用,不再孤军奋战。很感激这位医生的一点是,每当我聊起心里的纠葛与挫败,他总善意且无限接近理性地跟我说,不是你的问题,是忧郁症的缘故。
吃药的期间,每一天都嗜睡,白天坐着办公,不停打哈欠,过后整个人轻盈地往下坠,飞向虚空,头又重又轻的,像是拖着一具无用的躯壳行走。晚上一片阿普唑仑下去,20分钟后便倒在床。有时候朋友来问候,没等到我的答案就昏睡过去了。
问医生这是正常反应吗,医生说别怕,药效而已。而且怎么形容呢,我还蛮喜欢这种空暇时间只想抓紧睡觉的感觉,无需要思考太多,一切皆可。
所以,我自诩还算稳定的性情也在三月遭遇了一次现代医学的审判,那就谨遵医嘱,乖乖吃药,好好睡觉,至于情况有没有再好一点,要怎么办,就交给以后吧。
然后有好几次,在朋友家生活的我,常常想起一些日常杂物忘了带过来,有时是牙刷头,有时是药水,各种各样的理由,我总会找个闲淡的午后,从办公室偷偷回去拿,轻手轻脚开门,每次回去总迎来一阵新鲜感,很熟悉的地方,但好像有物件换了地方摆设,玻璃樽的花开得很好,过几天再来,却快谢了,诸如此类。当然这样的“偷跑”也没有很多次啦,我总克制自己回来的冲动,尽管安然于这样的微小私密的幸福感,想起来阿菲溜进663家里。
我一直是个比较软弱的人,因此许多时候,让自己保持乐观是个体力活。加上回忆总来来回回骚扰,有时候就是任自己怎么努力,也弹不出原本的节奏了。
我想,爱这件事,就是两人一起走入人海,然后不怕被冲散。
而那些让自己好好爱人以及让别人更需要自己的能力,我始终没有学会。
或许也无需学吧,本身是自然而然的事,我只要平静地走路,跑步,旅行,发呆。等春去,秋来。
相信时间很快就会途径我们。
断断续续记下关于三月的一些琐碎时光,Siri刚好播到《后来》,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PS: 之前下定决心,以后要给自己的时间一个交代,在每个月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分钟,发一篇当月的流水账。本想这么私人的话该发在什么地方,但其实内心也没什么不能面对谁的,就这儿吧。只是没想到三月三十一在慌慌张张的闲散中过了,补了点备忘录的只言片语。四月过了几天,有新的心情,等四月三十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