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翻】夕木春央《方舟》 (第四章)(谜面到此为止 已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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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刀子和指甲钳
一
我被尖叫声惊醒。
──爸爸! 爸爸! 为什么!
毫无意义的大声喊叫不绝于耳。
是隼斗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原因,听上去像是从浸水的地下二层传来的。
我看了看手机的时钟,现在是凌晨二点三十二分。我睡了五个多小时。
和五小时前的姿势一样,翔太郎坐在床垫上。他似乎从那之后就没有睡觉。
“怎么了──?”
我一边问着毫无意义的问题,一边站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明显是不吉利的事。我们认为不应该发生的事──
和翔太郎一起离开房间,前往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的水积到了七十厘米左右。
一走到楼梯,就发现异常。下水裤被人脱掉扔下,沉没在走廊里。
两双靴子并排放在水边。是隼斗和弘子的东西。走廊深处传来两人的恸哭声。
走下楼梯,翔太郎拨开水大步向前,我也跟着他。我把裤脚卷到极限,水深刚好到我胯下,一走起路来水就渗进去。
那里是207号,第二起事件中犯人准备锯子和刀子的仓库。
门是开着的,漏出荧光灯的亮光。
即使看到那里呈现的光景,也不能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隼斗和弘子面向里面,在左侧的钢架前弯着身子。他们似乎想从沉在水中的架子的最底层拉出什么东西。
虽然被挡在背后看不太清楚,但大概是矢崎的尸体。
“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翔太郎的问话,两个人回过头来瞪着我们,好像想保护尸体不受我们的伤害。
“怎么了? 这是。 矢崎先生被杀了吗?”
两人无力地点点头。
矢崎的尸体的上半身刚好从架子下被拉出来。他身上穿着黑色化纤的紧身裤和衬衣。虽然水面摇晃令人难以看清,但衬衣胸口附近破了,一看就知道那里有刺伤。
潜水用的氧气瓶好像从架子上滚落,沉在水里。氧气瓶连着调节器。
在其对面的墙壁附近的水里,掉落着一把长木柄的园艺剪刀。这就是凶器么?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事件,我们还不清楚其全貌。矢崎是不是在做什么。他穿着内衣潜水时被杀了?
隼斗和弘子仍然想把尸体拉出来。但是,一看到尸体的脚被架子的柱子卡住,穿成一副活人绝对不会穿的不自然的样子,他们就不由得松开了手。在那之后,他们呻吟着靠在架子上。
“我们来搬吧。”
对于翔太郎的提议,两人迟迟没有回答。但是,即使他将手臂伸进水里,抓住矢崎的肩膀,也没有受到妨碍。
“柊一,帮我抬抬脚。”
和三天前搬运沙也加时的分工一样,我们将尸体面朝上抬起来,如同划水一样前行。两个遗属啪塔啪塔地跟在我们后面。
花、麻衣、隆平三人聚集在楼梯上。
三个人从隼斗的尖叫声察觉出发生了第三起杀人事件。但是,我们搬来的尸体的情况似乎和想象不一样。
“──什么情况? ”
花低声说。我们没有回答。
看到湿透的弘子和隼斗,麻衣说。
“把睡袋带来比较好吧。身体会着凉。”
“是啊,拜托了。”
翔太郎这样说道。她去拿睡袋。我们抬起尸体,慢慢地走上楼梯。
尸体暂时放在地下一层的走廊。
二
七个活人聚集在食堂里。
弘子和隼斗全身裹着麻衣带来的睡袋。我和翔太郎也用毛巾仔细地擦脚。但是,难以祛除渗入体内的水的寒气。
翔太郎询问蓑虫般的两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 矢崎先生在做什么? 可以告诉我们吗?”
两个人没有回答。
“你们知道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犯人吧? 时间已经不多了。”
隼斗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环视着绝对有犯人的食堂。
我们继续耐心等待。最后,弘子开始一点点说道。
“我丈夫想在那里抓住犯人。”
“在那个仓库? 抓犯人?”
“是的。”
情况并不清楚。矢崎穿着内衣,还带着潜水器材,都是为了逮捕犯人吗?
“──我丈夫,昨天在建筑里到处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想办法找出犯人。然后,他找到了刀子。恐怕是那个,沙也加小姐?刺入那个女孩的东西。”
食堂一片哗然。
确实还没有找到刺入沙也加胸口的凶器。我们认为它和脑袋一起被丢弃在地下三层。
“在那个仓库的哪里有刀子? ”
“在里面的架子的架板背面。将刀尖插进铁架板弯曲的地方藏起来。”
“原来如此。”
那样的话很难注意到吧。本来,因为我们认为刀子被处理了,所以没有去找。
“接着,我丈夫说在那里埋伏不是挺好么。因为特地没有扔掉刀子而藏起来,所以犯人会不会在什么时候来取回刀子。如果可以当场制伏,犯人是谁不就很清楚么?”
不知道犯人为什么不处理刀子,而是把它暂时藏在架子里面。不过,既然特地藏起来,不久后犯人应该会过来回收——这个想法很合理。
“如果躲在仓库,捉住带走刀子的犯人,那不就是不可动摇的证据吗?”
“所以把那些潜水器材拿出来?”
“是的。”
情况渐渐得以理解。
在仓库埋伏,小心不被发现。在不知情的犯人来拿刀子的瞬间,捉住犯人。这就是矢崎的计划。
躲在仓库里不被发现,这在不久前是不可能的。那里没有隐蔽的地方可以的躲藏。在回收刀子前被发现,那就没有意义。那样的话,犯人无论如何都可以找到借口。
但是,随着地下二层的水位上升,有种办法变得可行。
“所以幸太郎先生抱着氧气瓶躲在沉入水中的钢架最下层。如果犯人来拿走刀子,他打算在那个瞬间从水中跳出来制伏犯人。”
“是的。”
对犯人来说那应该是个盲点。一定没有想到会有人藏在水下。虽然潜水器材里没有背负氧气瓶的用具,但因为只是呆在架子里面不动,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障碍。总之,只要在犯人走进房间拿走刀子之前不被发现就行。
有一个问题,在水下使用氧气瓶呼吸会产生气泡。但是,因为在架板下面,所以好像不用太担心会被发现。也有可能往墙壁一侧呼气,让犯人看不到冒泡。
“昨天晚上七点左右,我丈夫在仓库里。他叫我们呆在房间里。如果我们行为可疑,犯人也许就不会采取行动。”
“穿着内衣,是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吗?”
“是的。如果把衣服都弄湿了,以后就糟糕了。”
那就是他只穿着紧身裤和衬衣去地下二层的理由。
矢崎也没有穿下水裤。这也是理所当然。下水裤放在楼梯上,不然的话,犯人就会知道有人在地下二层。
“我丈夫应该一直站在水中等待犯人。如果犯人下来,他打算潜入水中确认犯人进入仓库。”
氧气瓶的空气有限,水又冷,不可能一直潜在水下埋伏。如果犯人下到地下二层,应该会有水声。也许,还可以通过水流知晓。他打算确认犯人下来后,再潜入水中。
这个办法对于抓住犯人并不确定。犯人会出现这件事没有任何保证。但是,既然事关逃到地上,矢崎一定会尽他所能。
然后,和计划一样,犯人出现了。
“我们一直在等待。我丈夫说他体力到头后就会回来。但过了七个小时还没回来,我们就去看看情况。”
然后发现矢崎被杀了。
一定是在制伏犯人之前,被犯人发现了。 有可能发出了声响,又或者被犯人注意到气泡。
犯人用园艺剪刀刺死架子下面的矢崎,就像用鱼叉叉鱼一样。因为手柄很长,所以无需把手臂浸在水里,相当方便。
矢崎穿着内衣躲在冰冷的水里,一直在等待犯人,他会不会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身体?所以,很轻易地被杀了?大概也没有发出声音吧。对犯人而言很幸运。
翔太郎继续询问眼神飘忽不定的弘子。
“作为证据,架板背面的刀子,犯人拿走了吗?已经确认了?”
“那种东西,我没看见。”
不管弘子还是隼斗,在那个仓库都顾不上除了尸体之外的东西吧。
不过,这个提问似乎让弘子想起什么。
“那里有刀子,一定没错。我丈夫拍了照片。但是,手机──,说起来,手机也许被犯人拿走了──”
“矢崎先生使用的手机吗? 被杀人犯拿走了?”
“是的。我丈夫为了拍下作为证据的画面,拿着手机。”
矢崎的手机支持水中拍摄。他好像说过打算躲起来拍视频。那样的话,如果能拍到犯人拿着刀子的画面,那一定会成为不可搪塞的证据。
“柊一,姑且问一下,有手机掉在仓库里吗?”
“没有,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我想没有。”
对于犯人来说,那一定是想要回收的东西。没错,不可能将它留在现场不管。
弘子的话到此为止。翔太郎站了起来。
“我们再去一次现场看看吧。因为刚才我们只是把矢崎先生的遗体运过来。”
他抓住我的肩膀。
不得不再一次浸在那冰冷的水中。
矢崎家两个人也跟了过来。两个人好像被打了麻药一样,表情松弛,脚步摇摇晃晃。不只是精神,体力也消耗了不少。但是,被杀的人既是丈夫又是父亲,没办法对他们说可以不用一起来。
三
走下楼梯,像游泳一样沿着走廊回到放工具的仓库。花、麻衣、隆平三人和刚才一样在楼梯上等待。
一进门,我就注意到潜水面罩掉在发现尸体的钢架上。虽然刚才慌忙之中没有看到,但矢崎一定需要用到它。
此外,和袖珍本差不多大小的碎纸板掉在地板上。翔太郎一捡起吸了水的碎纸板,弘子就说。
“那是我丈夫用来遮住手机屏幕的。”
在黑暗中,屏幕发光会被犯人发现。所以矢崎才用碎纸板遮住手机屏幕。
但是,没有找到关键的手机。
翔太郎从下面窥视里面的钢架板子。
“──哦,真的,有呢。”
他从那里拉出垃圾袋碎片的包裹。
包裹里侧被血染成红黑色。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把长十二厘米左右的细长刀子。
那一定是刺入沙也加胸口的东西。出乎意料的是,犯人没有带走它。
矢崎家两个人看着刀子,钦佩地点点头,仿佛那事关已故的幸太郎的名誉。
“犯人为了回收刀子才到这里,虽然这个想法确实是妥当,但如此一来,犯人没有达到目的就离开了。”
“是不是慌了手脚?因为,在以为没人的仓库,而且还是在水里──竟然有人。”
我一边顾虑两个遗属,一边说道。
“是啊。和之前的事件相比,犯人的确并不冷静。因为这一次是完全不在计划内的反射性杀人。那样的话,犯人没有充分善后的可能性很高。柊一,移动这个看看。”
翔太郎说着,摇了摇矢崎藏身的钢架。
我把里面的工具移到另一个架子上。一清空完问题所在的架子,两个人就抓住左右两根柱子向前拉。
架子难以移动,牢牢地嵌在左右两个架子之间。再加上,在水中用力也会变得谨慎。
框架摩擦着发出尖锐的声音。钢架好不容易动了。地板露出来的时候,隼斗“啊”了一声。
矢崎使用的大型黑色手机就掉在墙边。
隼斗不顾湿身捡了起来。屏幕关闭着。手机意外地还留在现场。犯人没有处理手机。
他按下电源键,识别画面显示出来。
“妈妈,密码是多少? ”
弘子摇摇头。
“我不知道。”
情况叫人着急。如果矢崎拍摄了视频,会拍到什么?犯人的样子吗?
翔太郎对我说。
“柊一,如果用手机拍摄视频时,按下电源键关闭屏幕,会怎么样?”
“我想想,按下电源键时,摄影不就停止了吗?在那之前的数据不就留了下来吗?”
“我想也是。待会可以试试。那么,矢崎先生的手机掉进钢架的下面,大概是受到犯人攻击时掉落的。不知道犯人是否注意到。但是,即使注意到,也应该毫无办法。正如刚才做的一样,移动这个钢架相当费劲。两个人搬起来也很麻烦,还会发出很大的声音。而且,当时还有尸体。那么危险的事,犯人应该做不到。也不可能把棍子伸进架子下面将它耙出来,因为必须趴在地板上。那样的话,全身就会湿透。如果尸体很快被发现,那时自己湿透了,自己是犯人就一目了然。和沙也加酱那时不一样,犯人没有准备好,因为是突然犯下的杀人。总而言之,即使矢崎先生的手机有留下决定性的证据,犯人也不可能回收手机,迫不得已才将手机留在架子下面。”
弘子和隼斗目不转睛地看着遗物的手机。
翔太郎继续说道。
“但是,留下决定性证据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矢崎先生在水中拍摄。必须把镜头抬到水面以上才能拍摄犯人的脸,但是矢崎先生看起来是在那之前被杀的。否则,手机应该也不会掉到架子下面。尽管如此,不用说拍到犯人的脸,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是非常有可能。也许能搞清楚犯罪时间什么的。无论如何也想确认一下数据。不过,你们不知道密码?”
弘子点点头。
“矢崎先生用过密码以外的识别功能吗,例如指纹识别?”
“不清楚,有可能用过指纹──”
她含糊地回答。她似乎对电子产品知之甚少。
这么说的话,要借用那具尸体的手指解锁吗?和沙也加那时不同,犯人不可能削掉被害者的指纹。因为这次犯罪没有计划性。
但是,刚才搬运的时候,矢崎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浸在水里,胀得像馄饨一样。那样子应该识别不了吧。需要多长时间才会干呢?
“完全没有密码的线索吗? 是不是生日,车牌之类简单的密码?”
“也许吧──”
弘子没有把握地说。
她看起来正在放弃思考。她一边含糊地回答,一边只看着儿子。渐渐地,她好像想离开这个仓库。
矢崎的手机被隼斗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不管如何,仓库的现场调查到此结束。我们拨开水,沿着走廊向楼梯方向回去。
我们告诉在楼梯上等待的三个人发现刀子和手机的事。
矢崎家两个人从水里上来擦干身体后,立刻把自己裹在睡袋里。
虽然我和翔太郎搬动钢架时被水弄湿了,身体也很冷,但实际上调查还没有结束。还留有一件犯人没有处理的遗留物品。在楼梯的附近,下水裤被脱掉扔在水中。
翔太郎重新卷起袖子说道。
“当然,犯人穿着这个去了仓库。没有不湿身就进入地下二层的其他办法。然后,意外地犯下计划外的杀人罪。到目前为止,两起杀人事件都做得极其冷静,但只有这一次,犯人惊慌失措了吧。既然矢崎先生躲在那里,也许有人马上就会过来看看情况。而且,水已经积到腰部附近,也不可能立刻躲到哪里去。犯人能做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离开现场。实际上也那么做了吧,导致刀子还留在仓库。虽然回到了楼梯,但是在这里被发现的风险是最高的。所以,犯人很着急,脱掉下水裤后随便扔在一边。”
翔太郎想要用卷起袖子的右手捡起下水裤。
于是,包在下水裤里面的什么东西差点掉进水里。
“哎呀”
他用双手按住。
“那是什么?”
走廊上翔太郎的手头也吸引了来自楼梯的目光。他抓住那些东西,放在手掌给大家看。
差点掉下来的东西是指甲钳和塑料制的拉链小袋。
“咦? 那不是裕哉的东西吗?”
“是啊。”
不只是我和翔太郎,大家马上就想起指甲钳的由来。
那是裕哉背包里面的指甲钳。他把清洁用品什么的小东西分别装在塑料小袋里。因为在他死后检查了每一件遗物,所以大家都记得。
“为什么那些东西会在这里?”
花儿俯视着我和翔太郎说道。我突然感到不安。
毫无疑问,这是犯人的遗留物品。于是,头号嫌疑人不就变成我和翔太郎?
裕哉的背包由翔太郎保管,放在我们的房间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现那些东西,虽然完全不明白个中意义,但我们会不会因此受到怀疑?
但是,翔太郎完全不为所动。
“看来大家都记得那些东西放在在裕哉君的背包里。犯人不知为何拿走它们。但是,如果有人拿走指甲钳,不管那个人是谁都能做到。我和柊一当然可以做到,但对其他人来说也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我和柊一经常都不在房间。可以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溜进房间,从背包里拿走装有指甲钳的小袋。虽然那就像闯空门,但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风险。假设被我或柊一发现,只要说想用指甲钳所以过来借裕哉君的遗物就行了。那样做并不会被认定为杀人犯,虽然让人觉得有点没常识。”
我没有附和。因为我担心那样听起来像是两个嫌疑人在拼命抗辩。
然而,无人反驳。谁都可以较为轻易地拿走指甲钳。那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隆平盯着翔太郎的手头说。
“指甲钳,犯人打算用它做什么?”
“谁知道呢。那也是个问题。至少不是为了杀人。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这起事件不在犯人的计划之内。”
那么,打算用指甲钳做什么?
犯人好像去了那个仓库取回刀子。如果是那样,因为矢崎在那里,所以没有达到那个目的。
但是,犯人把指甲钳从袋子里拿了出来。因为特地把带走时还放在袋子里的指甲钳拿出来,所以让人觉得是不是用指甲钳来做什么。明明没有达到目的,还需要指甲钳吗?还是说犯人有我们没注意到的目的。
翔太郎把拉链袋和指甲钳摆在楼梯上。然后他提起下水裤的双脚,抖掉水分,也将其放在楼梯上。接着,他环顾走廊,确认没有其他遗留物品。
“好吧。终于可以从水里上去了。”
抱着证物,我们七个人走上楼梯。
四
刀子和指甲钳被摆在食堂的桌子上。
然后,我们聚集在安置于走廊上的矢崎遗体的周围。
尸体还是湿漉漉的。看到他半开的嘴,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左臼齿镶着金子。
翔太郎对凝视着家人遗体的弘子和隼斗说。
“无论如何想确认一下矢崎先生的手机数据。”
“好的。”
弘子呆呆地回答。
“可以请你们确认吗?输入想到的密码,等矢崎先生的状态变好,再试试看指纹识别。我们做不了这些。”
“好的,我们试试看。”
弘子为了甩开我们,说道。然后,她把手伸进丈夫的两腋,想要拖走尸体。
“要去哪里? ”
一被翔太郎阻止,稍微弯腰抱着矢崎的她就抬起头。
“去房间,在那里试试。”
“我们也想确认解锁的时候。”
被我们五个人包围,弘子和隼斗两个人的表情就像正在遭到抢劫一样。
在我们的监视下做那项工作,对两个人来说一定会非常痛苦。他们看起来想尽快离开我们。
但是,把有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数据交给他们是不是没有问题?应不应该从遗属两人手中夺取手机和尸体,由我们摆弄试试?
弘子用可怜的声音重复说道。
“请让我们回房间。”
最后,两人拖着矢崎进入了三人共用的房间。尸体在走廊上留下了水痕。
“可以交给他们吗? 那两个人非常憔悴啊,不能好好地作出判断吧?”
“不太好。但是,给他们增加太多负担也很糟糕。因为找到犯人后也不会就此结束。寻找犯人只是迫于形势,我们的目的是逃离这里。因此,必须让矢崎家两人尽量保持冷静。”
我和翔太郎前往120号仓库。那是安置裕哉和沙也加的仓库。
趁现在必须先做一项小小的工作。我们打开门,捏着鼻子以防闻到飘来的恶臭,也不去看地板上的尸体。选好一根大约两米长的PVC管后,我们迅速从那里冲出去。
这是晾衣竿。必须晾干湿漉漉的下水裤,因为要让犯人再次穿着它转动卷扬机。
因为只有我和翔太郎两个人,我向他问了个令人在意的问题。
“指甲钳是在什么时候被偷的呢? ”
“谁知道呢。柊一最后一次看到是在什么时候?”
“沙也加被杀之后,大家一起检查随身行李的时候。除此之外,我一次也没有留意。”
“是吗。那天晚上我也确认了背包里的东西。因为说过用它来背氧气瓶,所以我就有点在意,打开看看。那时候指甲钳还在。”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它是在那之后被偷的。
“然后,昨天晚上八点左右,我们去食堂取罐头吧?之后一直呆在房间里。所以,犯人在两天前的上午、我们都不在房间时,到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之间的某个时间拿走指甲钳。嗯,那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不管在什么时候被偷走,也不可能从中锁定犯人。”
好像没有人记得谁偷偷进出过我们的房间。就算有,只凭那个事实也不能成为证据。
那么,可以从哪里找到证据呢?再从头回顾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据弘子和隼斗说,矢崎从晚上七点左右开始就守在地下二层的仓库里。
不知道犯人什么时候去那里。不管如何,犯人带着指甲钳,穿着下水裤去了工具仓库。
矢崎察觉到犯人过来后就潜入水中,躲在钢架下。然后,很可能开始用手机拍摄视频。用碎纸板遮住发光的屏幕。
不久后,犯人进入仓库。
矢崎虽然小心翼翼以防被发现,但还是被犯人发现了。也许是声音、气泡、或者是发光的手机屏幕让人觉得可疑。
犯人立刻拿起一把长柄的园艺剪刀,刺向矢崎的胸口。
临死前的矢崎应该会注意到自己正在受到攻击。但是,无法抵抗。因为他全身冻僵了,恐惧应该也束缚住他的身体。
矢崎很简单地被杀了。对犯人而言幸运的是,因为在水里,所以不会传出临死前的惨叫。
犯人动摇了,然后决定尽快离开现场。受害者的手机被置之不管,藏在架子板背面的刀子也没有回收。
犯人赶紧离开了仓库。一回到楼梯就脱掉下水裤,连同指甲钳和塑料袋一起扔在一边。一边避人耳目,一边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有几件令人在意的事情。
“指甲钳或者塑料袋什么的,并不是杀人的证据吧? 当前,完全不知道犯人用指甲钳做什么。”
“是啊。可能也就让人觉得有点可疑吧。”
“那么,为什么特地扔在现场呢?即使要扔,扔在别的地方也比较不会引起怀疑吧?因为和下水裤一起扔了,暴露了犯人使用过。”
“确实如此。嗯,犯人就是那样慌张吧,因为犯人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一定会做出合理的判断。”
这是否意味着犯人想尽快丢弃与犯罪相关的东西。
“可是,他为什么特地拿出裕哉的指甲钳呢?先不管用来做什么,在机械室的桌子的抽屉里也放着指甲钳吧?为什么不用那个呢?”
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我们在确认方舟的图纸时看见了。
“所有人不一定都知道那里有指甲钳。”
“啊,是吗。”
相对地,大家一定都知道裕哉的行李里有指甲钳。
“还有──,这起事件的犯人和之前的事件的犯人都是同一个人,绝对没错吗?”
“你是说裕哉君、沙也加酱的事件和矢崎先生的事件不是同一个犯人?”
“嗯。”
虽然直觉上觉得不可能,但有必要讨论一下。
犯人看起来去那个仓库取回刺入沙也加胸口的刀子。那样的话,之前的事件和这次的事件一定由同一个犯人犯下。
但是,最后犯人把刀子留在仓库里。也许在慌忙之中顾不上那个,但是犯人在什么时候注意到矢崎的存在呢?
“──犯人在拿回刀子之前就杀了矢崎先生吧?那样的话,还没有暴露自己是犯人吧?如果只是走进仓库,再怎么说也能找到借口。例如说这里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虽然如你所说的一样,但是站在犯人的立场来看,应该没办法那样大胆地装傻。你想想看。犯人认为仓库里没有人,而且还藏有秘密。矢崎先生以意想不到的办法潜伏在那里。以犯人的角度来看,犯人断定他看穿了自己所有的罪行才埋伏在那里。这样想也并非不可思议。虽然和刀子没有关系,但犯人应该认为必须杀了他。而且,假设和事件无关的人去了那个仓库,发现水下的矢崎先生。如果是柊一,你能保持沉默吗?”
“不,不可能。我想我会非常吃惊,也许还会大声叫出来。”
“基本上任何人都是那样子吧。要不然我也会。如果一个不是杀人犯的人发现仓库里躲着人,难道不会反而认为那个人才是犯人,打算杀害自己?然后,他应该想要呼救。既然没有那样做而想用园艺剪刀杀害矢崎先生,那只能认为犯人在此之前也犯过同样的罪行。”
“嗯,的确。”
第三起事件和之前的事件果然是同一个犯人所为。
只要第二起事件的目的是隐藏沙也加的手机数据,那么就和第一起事件一样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因此,可以认为这一系列事件是同一个犯人所为。
即使如此,第二起和第三起事件的动机还是大致清楚的。犯人为了避免罪行暴露才犯案。但是,第一起事件的动机,究竟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杀死裕哉,只有这一点依然完全推断不出来。
翔太郎把PVC管伸进下水裤的左脚。像稻草人一样,将它立在走廊的通风口附近。
“这样就行了吧。”
“会干吗? 在时间限制之前。”
“不知道呢。 就算有点湿,也只能让使用的人忍受一下。”
距离有人转动卷扬机,还剩下三十二个多小时。
在地下一层楼梯附近的拐角处,放着不知道会不会使用的刑具。
五
我们暂时回到了房间。
翔太郎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保管的沙也加手机。
接线孔里塞着纸巾。因为想尽可能地去除水分。
昨天试的时候还是不行。隔了一天,他连上充电线,按下电源键。
“──怎么样? ”
我们屏息注视着漆黑的屏幕。
等了几十秒,屏幕仍然是漆黑的。
要么是还没有干透,要么是哪里短路了。就算启动了,也不知道密码。看来只能放弃确认沙也加手机的数据。
我们决定把证物放在同一个地方。我们拿着沙也加的手机和裕哉的背包,走向食堂。
食堂里有花、麻衣、隆平三个人。
那是医院候诊室的光景。大家的表情如同得了致命的大病,有的人身体前倾坐在椅子上,有的人不耐烦地在桌子旁边走来走去。然后,一旦觉得难受,就时不时去下厕所或者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大家都不会长时间离开座位,就像在等待传唤一样很快地回到食堂。
事情正要迎来最后阶段。大家都明白这一点。已经没办法继续互相躲避下去。
我们抱着行李走进食堂,花第一个问道。
“做什么呢? “
“没有,只是把下水裤晾起来。”
“什么嘛”
她一脸失望。这一次,我向她问道。
“矢崎先生他们有什么动静吗?”
“什么都没有。”
自从和尸体一起待在房间后,弘子和隼斗就没了音信。
花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
“指纹识别真的有用吗? 那种东西不是叫生物识别吗? 叫生物吧? 尸体也没问题吗?”
“我想大概没问题。指纹识别应该是用电力来识别皮肤的凹凸处,所以我不觉得识别不了尸体。我读过一篇网络文章,用明胶复制指纹就能够通过指纹识别。啊,不过,听说最新的手机用超声波检测血流。那样的话,尸体也许不行。”
“那手机有那么新么? ”
“不,看起来恐怕不是。两三年前的型号。”
“那不就行了。”
花抬起头,责问我。
把证物放在长桌上后,我和翔太郎选了合适的椅子坐下。
隆平不安地走来走去,开口道。
“密码是多少位数?”
翔太郎回答。
“刚才看了看主屏幕,是六位数。”
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一点。
四位数的话还可以随便试试。应该不用一整天。姑且赶上时间限制。但如果是六位数,除非是和矢崎家有关的数字,否则几乎不可能猜中。
“矢崎先生的遗体还是湿的吗?”
麻衣低声说,没有人回答。
如果是刚洗完澡被泡胀的手指,差不多该干了。但是,矢崎也有可能在水中泡了几个小时。莫非生命活动停止也会影响干燥的时间吗?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矢崎手机上可能留下的数据。
只有那个能解决寻找犯人的问题。最后,犯人完成三起杀人事件,没有受到指责。
关于犯人的真面目,翔太郎也只字未提。
我知道他有他的考虑。但翔太郎似乎也打算在确认数据前保持沉默。如果视频清楚地显示出犯人,就不需要推理了。可以不用进行麻烦的讨论,找到明确的证据是最好不过。
我们留心不要互相对视。
谁是犯人?那个疑问似乎撑爆了食堂。
虽然之前指名道姓地指责他人变成一种禁忌,但是,现在只要稍加挑拨,好像就会立刻开始互相辱骂。之所以不会变成那样,是因为所有人还留着仅有的理智等待手机解锁。
再怎么环顾食堂,也没有像犯人的人物。没有人因为害怕罪行暴露而显得狼狈不堪。
那也许是理所当然。命悬一线的不只是犯人。
如果搞清楚犯人是谁,我们就会说服那个人物: 反正你会被判死刑,能不能用你的生命来拯救我们?如果不成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要拷问犯人吗。而且,如果犯人反抗,到时候甚至有可能无人得救。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命运掌握在犯人手中。不管是我们还是犯人都陷入了绝境。
不安,还有徒劳感压在我们的心头。我想这一定很接近奉独裁者之命前往战场的士兵的心情。
被地震困在地下,发生杀人事件后,我们整整五天一直在寻找犯人。
在那期间又死了两个人。既然那样,不如在发现裕哉尸体后立即抽签决定谁留在地下,反而死者会更少。这只是结果论吗?但是,面对毫无证据的最初的杀人事件,难道我们不是暗中希望发生第二起事件吗?
我们做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一定不对。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我想我们没有理由会受到指责。但是,从现在开始才要作出真正的决断。
即使不知道犯人的身份,也无法停止思考。
谁是犯人才会同意转动那个卷扬机?然后,我希望谁是犯人?
对于那两个问题,我都有明确的答案。
当然,此事不可提及,必须隐藏。
应该不只我一个人在思考。大家一边想着那种问题,一边茫然地看着食堂里面。
突然,隆平和我的视线碰到一起。几秒之间,我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的脸。
虽然忙于矢崎的死和紧迫的时间限制,但从隆平的表情可以明白,他对我的敌意绝无减弱。
我想在他眼里,我一定是同样的表情吧。
六
离时间限制还剩下二十四个小时。
我去了下厕所。顺便走到矢崎家的房间前。
我想知道情况。虽然经过了相当长时间,但弘子和隼斗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解锁遇到困难吗?究竟两个人是否好好地在确认死者留下的数据。
他们对矢崎的死感到茫然若失。那种状态几小时后就会解开么。
和死去的家人一起闭居房间里。绝对不能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手指是否干了,是否可以使用了,一边那样想,一边一遍又一遍地抓住那只手去触摸手机。如果不顺利,就不断输入矢崎可能会使用的六位数字。他们是否好好地在进行那样的工作?
现在的弘子和隼斗有没有正常的判断能力,还是个疑问。即使强行夺走手机和尸体,不是应该由我们来进行解锁工作吗?但是,我们没办法猜到密码──
我悄悄地靠近门前,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听到弘子的声音。她的声音虽然悲痛,但绝不茫然,意志坚定。
──如果不成功,妈妈会落下那块岩石。那样的话,隼斗和那些人一起离开这里,回家去。
隼斗呜咽着回答。
──不要!绝对不要!那样的话我宁可死在这里!那样更好!
听到儿子的回答,弘子发出呻吟。
谈话到此为止,两个人抽泣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解锁的工作似乎毫无进展。
时间上还不要紧吗?不管如何,我对他们都无话可说。我小心不发出脚步声,离开那里。
七
回到食堂,依旧坐在破破烂烂的椅子上。
我不太想把听到的事情告诉其他四个人。就算不特地说出来,也能想象得到。还是暂时不要打扰弘子和隼斗,等待他们冷静下来比较好吧。
但是,有可能等到他们恢复冷静么?就算矢崎的死亡对他们的打击有所缓解,在那个时候时间限制也快逼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尽管早晚没有区别,但是没有其他地方和这座地下建筑一样让人感到时间流逝的沉重。建筑本身就像一座水钟。
从走廊传来脚步声。食堂的门慢慢地打开了,好像在警惕猛兽冲出来。
进来的是弘子。只有一个人。隼斗留在房间里。
她打理好脸部才过来。看不到泪痕。
“我丈夫的手机,指纹的反应不太好。所以,请再等一下。”
弘子毫无感情地说道。一说完,她就立刻回到儿子和丈夫的遗体所在的房间。
我们五个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指纹识别那东西坏掉了?”
花问出无法回答的问题。
麻衣接着说。
“指纹识别的反应有时会变得不好。如果不重新登记一次就没法使用呢。”
我的手机也有那样的经验。
那么,除了猜测六位数密码以外,就没有别的解锁办法吗?那可以说是相当绝望。
后来弘子又来了几次食堂,报告进展情况。
话虽如此,她只是重复着和最初一样的事情,总之就是毫无进展。如果我们提出没有意义的建议,例如好好擦一擦感应器看看怎么样,她就老实地点点头,回到房间。
一旦觉得难受,我就去机械室看看两个监视器。外面的景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天快黑了。
以我为首,大家像去吸烟室休息一样,时不时去机械室确认地上的情况。
这是一种寻求安宁的消遣。
但是那引起了大家的中毒症状。对外面的渴望反捋着全身。即使呼吸变得困难,也不停地看着画面,想要回忆外部世界的事情。
天黑后,我们也去机械室。将近满月的月亮照亮了地面。从旧监控摄像头粗糙而昏暗的画面中,也可以知道那里弥漫着草木熏香的新鲜空气。撬开铁门,通过出入口的顶盖,让空气浴满全身,那样的想象令人心焦。
离时间限制还有十四个多小时。
那并非意味着只要在那之前找到犯人就行。还必须说服或者拷问犯人。剩下的时间真的够用吗?
八
我们五个人继续在食堂等待。
“难道不是很糟糕吗? ”
隆平说。
“那个家族虽然没说什么,但如果现在还看不到数据就不行了吧。再等下去有什么用。说起来,那个家族是不是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如果他们一直在那里闭门不出,我们就得决定谁是牺牲者。他们是不是想在房间里撑到那之后?”
这是在说弘子和隼斗会不会用棍子顶住房门,据守房间。
假设我们又踢门又敲门又怒吼,无论做什么那两个人都决定绝不出来,那么我们迟早得从这里的五个人中选出一人去转动卷扬机。然后,他们听到岩石落下的声音后,才悠悠地走出房间?
从刚才偷偷听到的母子对话中,并不觉得他们有那种想法。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有可能改变了主意。
隆平大步走出食堂。
我们紧随其后。他未必就是在无理取闹。
走廊里响起五个人的脚步声,我们来到矢崎家的房间前。隆平用拳头敲门。
“喂! 还要干到什么时候? ”
他的语气断定弘子和隼斗想要闭门不出。
好像犹豫了一会儿,门打开了。胆怯的弘子露出了脸。
房内很暗。荧光灯将近关了一半。
在弘子的背后、房间的中央,矢崎的尸体仰卧着,头朝向这边。三个人的床垫被推到墙边。地板上放着一根曾经用过的铝管,在尸体旁边,隼斗拿着手机跪在地上。
翔太郎说话的声音很独特,既像是在让他们冷静又像是在威胁他们。
“弘子女士和隼斗君。真的快没时间了。虽然想确认矢崎先生手机里的内容,但是那样子看上去不太顺利啊。如果能找到证据,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行,我们差不多必须要另作商量。即使不知道犯人是谁,我们也必须决定谁留在地下。”
“即使不知道犯人是谁? ”
弘子小声地重复道。
“既然那样,被困之后立刻做出决定明明更好啊。说不定我丈夫也不用死啊。”
“确实如此。如果再牺牲无辜的人,我们就是在故意地白白增加死者。但是,不想办法来决定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只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做到最好吧。”
听了翔太郎的话,弘子和隼斗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也许无法理解什么是做到最好。不管做什么,矢崎已经不可能复活。
他们看起来无精打采,似乎压抑着仇恨。现在,如同袭击一样来到房间的我们五个人当中,有杀死矢崎的犯人。──仇恨,也许来自于那种信心。
一看到母亲和我们的交谈毫无进展,身后的隼斗就抓起死去的父亲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放在手机上。
他的手法看着令人着急。明知无济于事,却反复做着应该试过无数次的事情。隼斗气馁了么,或者有可能想讽刺我们。
看到隼斗握着的尸体手指没有好好地碰到感应器,隆平就推开弘子,毫不客气地闯入室内。
“喂,那样做没意义啦。借我一下。”
隆平从隼斗手中夺过手机,像捏脏东西一样捏着尸体的手指,一根根地固执地按在感应器上。
比起最后看见的时候,矢崎变得更像一具尸体,皮肤上有白色和紫色的斑点。这就是所谓的尸斑吗?弘子和隼斗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尸体的变化。
“不是完全不行么。”
隆平用矢崎的衣服擦拭手机,将尸体的十根手指在感应器上磨蹭了一遍。
被夺走手机的隼斗四肢着地,好像被撞倒一样。
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保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发出动物般的呜咽声。然后,他猛吸一口气,声音如同大风呼啸。
隼斗抓起掉在地上的铝管站了起来。
他泪流满面,大声喊叫。接着,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往隆平的头上挥下管子。
“好痛! 干什么! ”
隆平想抓住隼斗。但是,他被隼斗乱挥的铝管直击胸口。
隆平失去平衡,翻倒在矢崎的尸体上。
说不出话的矢崎的表情看起来扭曲了。隼斗对此感到害怕,暂缓了攻击。
弘子捂住脸,瘫坐在门边。为了制止他,我避开弘子走进室内。
一走进去,这次就伴随着一声呜啊啊啊啊的叫声,隼斗向我袭来。
我被管子打到左手,不由得用右手护住。
虽然我想紧紧抱住他,但是脚下的隆平和尸体妨碍我。
我摔倒了。
铝管挥了下来。
──不要! 不要!
──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走廊里传来麻衣和花的尖叫声。
但是,在遭到致命一击前,翔太郎用一句最有效的话制止了隼斗。
“住手! 隼斗君,如果柊一是犯人,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犯人因为你的殴打转动不了卷扬机,谁来负责?”
管子掠过我的肩膀。
隼斗停止攻击。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里面,把额头贴在床垫上蹲下去。然后,颤抖着身体抽泣起来。
倒在尸体上的隆平慢慢地站起来。
“可恶。好痛。”
他这样嘟囔道。他摇了摇头,好像在确认平衡感。看来没有受到重伤。
我也用手撑在地板站了起来。手腕还有点疼,不过没什么大碍。
在门边发着呆的弘子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对不起。
暴力事件发生了。
还没有开始讨论如何决定牺牲者。但是,隼斗以近乎杀意的感情攻击我们。
隼斗似乎觉得父亲的尸体受到了侮辱,这不管如何都是可以理解的。他年龄最小,精神到了极限,这也不能怪他。所以没有人责备在房间里面哭喊的隼斗。
但是,骚乱在我们身上植入强烈的恐惧。在决定谁留在地下时,也许会发生更加严重的乱斗。那样可能会造成没有人转动卷扬机的结果。刚才的事情就像预先演习一样。
我们暂时等待隼斗冷静下来。
当抽泣声变小时,翔太郎开口说。
“大家能冷静下来我说一下吗?恐怕没有多余时间再等下去。必须决定应该决定的事情了。我有几个想法,想在找不到决定性证据的时候说出来。可以请你们听一听吗?”
“啊,对不起。在那之前,我刚刚想到──”
麻衣打断了刚要开始演说的翔太郎。
“──解锁手机,还有没试过的东西吧。那个,莫非登记在矢崎先生的手机上的不是指纹?”
“啊啊! 原来如此。”
翔太郎附和道,但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有朋友把手指的关节登记在手机上。因为用指尖的话,有汗水就反应不好。矢崎先生也有可能使用那种办法吧?”
听到这里,我理解了。
把指尖以外的部位作为指纹登记应该是可能的。矢崎是电气工程师。为了指尖被弄脏也能使用手机,有可能登记了关节部位用于识别。
在里面抚摸着儿子后背的弘子,慢吞吞地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她握住并摊开丈夫的右手。然后,按照麻衣的建议,把拇指关节的下方附近放在手机的感应器上。
“啊。”
弘子小声地叹息。
大家涌向她的周围。
一看手机屏幕,解锁了。
“怎么样? 留下了视频数据吗? ”
“请等一下,呃──。”
在翔太郎的催促下,弘子笨拙地点击着屏幕,弄错几次后才打开浏览照片和视频的APP。
“──也许是这个? ”
滑动到最下面,就有一个视频,其缩略图一片漆黑。
是矢崎临终时拍的吗?一点击就播放出漆黑的影像,伴随着好像是水中的声音。
一开始,只有高灵敏度的噪点在闪烁。只知道画面好像在晃动。过了一会儿,咕嘟咕嘟
的声音静了下来。看起来潜入水中的矢崎将身体稳定在钢架下面。
漆黑的画面又持续了数十秒。
不久,画面的右上角附近稍微变得又白又亮。
犯人进入仓库了!白色部分应该是手持的灯光。
几秒钟后,画面闪烁了一下,就变得明亮起来。因为犯人打开了天花板上荧光灯的开关。
聚焦花了点时间。画面显示出穿着下水裤的两条腿阔步走在浸水仓库的样子。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犯人以慎重的步伐走向里面的架子。
画面追随着犯人。水中的矢崎的手似乎在颤抖,画面抖动得很厉害。
犯人突然在房间中间停下来。似乎在那里扭转上身,转动了一下双腿。
好像朝向这边。穿着下水裤的双腿暂在原地时一动不动。
莫非这就是犯人注意到钢架下的矢崎的瞬间?不久后,双腿向仓库左边的里面前进。然后,一重新转向这边,就毫不犹豫地冲向摄像头。
“啊──”
弘子不禁捂住了嘴。
绝对没错。犯人想要攻击矢崎。
画面剧烈地晃动。矢崎拼命挣扎想离开钢架。
虽然心里明白,但是来不及了。视频拍到了园艺剪刀的刀尖刺入水中的画面。
手机被扔了出去。画面在旋转,最后拍到矢崎吐出的气泡。
当画面变暗时,播放就结束了。
我们面面相觑,好像在电影院看恐怖电影,不满意其结局一样。
“这样能知道犯人是谁吗?”
花不满地说。
据眼前所见,没有拍到任何可能有助于特定犯人的东西。只拍到穿着下水裤的双腿。
一个接一个穿上下水裤,把犯人的步伐再现看看吗?然后,与画面一致的人被认定为犯人。──大概不会成功吧。画面在水中,抖动得很厉害。而且下水裤的立档很长,穿着时的外观没有太大区别。用最新的技术分析也许能知道什么,但是我们再怎么讨论也得不出结论。只会互相谴责,让事态恶化吧。
“弘子女士,拍摄时间是几点? ”
听到翔太郎的问话,弘子重新握住了刚要掉下去的手机。画面细致地再现了丈夫的死,使她再次受到打击。
“──显示为晚上十点四十八分。”
“是么。大约在发现尸体的四个小时前。──很好。”
翔太郎窥视着手机,确认她没有说错后,说道。
“单凭这段视频,无法指定犯人。犯人应该也知道那一点。但是非常值得一看。多亏于此,我可以更有把握地说出刚才想要说的话。如果没有异议,我想去食堂,可以吗?因为那是个郁闷的谈话。在宽阔一点的地方谈比较好。而且,还需要用到放在那里的证物。”
弘子低头看着丈夫的尸体问道。
“那是说,你要告诉我们谁是犯人?”
翔太郎回答得很清楚。
“是的。”
弘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抓住儿子的胳膊,把他拉到身边。隼斗也没有反抗母亲。
翔太郎率先走出房间。剩下的人好像排成送葬行列一样,一个跟着一个走出去。
七人中的一人,从现在起必须去死。事实上,这和抬着棺材的送葬行列并无不同。
(译者注:谜面到此结束,大家可以试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