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笔记(4)
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76-78。一个没有工业的人民与一个工业发达的人民之间,并没有根本的不同。
一个原始部落的造船场地,一点都不比工业发达的社会的造船厂不复杂。这是因为:在没有工业的原始部落,技术个体就在技术个人身上,制箭者也会做乐器。而在工业发达的社会,生物个体与技术个体分开了。技术要素和技术集合:所有的技术要素都已存在于原始部落中了,在工业发达的社会,这些要素只是更被具体地组织、固定和抽象地组装起来而已。机器是位于人与自然之间的那一东西。
工业发达的社会里,机器代替了人,成了拿工具的人。人害怕的是机器也想要像他那样手拿着工具了。
相当于,机器代替了铁匠,人成了铁匠的徒弟,也就是成了帮铁匠或机器固定和翻动热铁块的人。 人这时就应该学习到关于机器文化和技术文化的一切才对。他必须是技术员,在社会、文化、工业、经济之间穿针引线。 他必须给人和机器这一集合或组装带去目的、目的论和终极目标才对。
西蒙东,《模式》,140。机器是用来代替人的完全封闭的一个技术个体。人能够独自担当起作为活物的存在者与他制造出来的机器之间的关系。技术操作同时需要技术生命和自然生命。
康吉莱姆和斯蒂格勒:人的生命也是技术式生命:它能够自己给自己打疫苗。
机器是单子,技术式生命能搭接上好多的假机器。技术人在机器之间整合。
现在,人们在研究的技术哲学其实是一种关于技术的专制哲学,只是将技术当做用机器来获得力量的技术集合。机器只被看作手段,目的是征服自然,机器被看成制作另外的奴隶的奴隶。
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150。只有人能懂机器。要有真正的技术集合,人必须在机器之间担当功能性角色,而不是高高在上地对待机器。控制论对机器的有机性和生物性的暗示,是不负责任的。
151:发明是使我自己的思想像一架机器那样去运行,不照因果律,也不照终极性,而是将被活过的功能的动力机制固定下来。存在于思想之中的动力机制被具体化,这就是发明。
156:对于机器而言,并没有需它解决的问题,机器的转导器只认数据。
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157-58。人是机器的见证人,代表各机器来在机器之间进行协调。
单个机器代表人,但一个人代表了机器的集合。文化不理解机器,配不上技术现实。文化必须理解到,每一个机器都不是一个绝对的单位,而是一种个体化的技术现实,向各技术元素开放,也向技术集合内的个体间关系开放。
我们必须像对人、对艺术作品那样地对待机器。
160:哲学家应该成为机器的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成为机器学家。 这也正是维纳的控制论的基础要求:在活的存在者和机器之中建立一种关于命令和通讯的科学。
西蒙东,《技》,161。维纳的《控制论》的结尾的对技术与文化的哲学讨论:大群体内包含的信息比小群体少。领导者要理解和保持技术现实之稳态才好。但维纳马上感叹:要让哲学家(机器学家)成为王,和王成为哲学家,是太难。哲学家或机器学家或控制论专家想通过领袖来关心国家和世界现实的企图,就像一群老鼠想在猫的脖子上挂一串铃铛那样地惊人地让人绝望的。
西蒙东对维纳的这一绝望的结论作了这样的回应:王成了哲学家或机器学家,就不再是王,哲学家成了王,就不是哲学家。因此,权力与技术之间的中介,不应是个体性的。必须让文化来集体地解决问题。
是被统治的大多数形成了文化。这文化一开始能领导机器,但不久就不能。社会失去了稳态。这文化不能理解当前的技术现实了,也就是人不能理解人的某一部分现实了:后真相、小F红、新民粹于是就全出来了。
维纳认为,只有哲学家式控制论专家才能认识、利用和寻找到这一稳态,领导层必须基于这一稳态来理解当前,但这几乎做不到。
西蒙东想借助于文化:文化来自被统治的大多数,哲学家和控制论专家也只能借助于这一文化去改变文化与技术之间的失衡(非稳态):个人从他自身出发作用于文化,文化对她做出回应,而又在她身上结晶和具体化了某种新的技术文化在其中,这样反复地每人都作用和被作用于这一文化后,再由文化来抹平技术与现实之间的不匹配。
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170。人与世界的关系由魔法阶段(有灵论)裂变为技术和宗教。 技术性(technicity)不只与技术物有关,也与系统有关,是进化和发生的结果,它本身是一种部分和短暂的现实。技术性是魔法被分裂为技术和宗教,宗教又被分为伦理和教条,技术又被分解为理论和实践的结果,所以,要解决技术问题,就必须重新使技术与宗教汇合。哲学是被用来汇合技术和宗教的。
181:在人物世界的关系的魔法阶段,山顶、海岸和边界,是关联点,来帮人构成世界,登山是要与山顶保持友谊。
这一魔法关系碎裂为技术和宗教后,这些关键点就成了工具,会自动,有效率了。要解决技术问题,就必须重新回到技术与宗教分开前的状态,在这一汇合中来看和解决技术问题。
西蒙东,《技》,181。人失去魔法后,世界客观化为技术的同时,也主观化为宗教了。技术对象和宗教主体之间分离了。网架化,reticulation,哪怕今天的云计算平台,就是这样形成的。魔法时代里被崇拜的一个关键点,如山峰,在技术和宗教时代,就成了观测点,功能完全变了。技术对象不属于这世界,是来中介人与世界之间的。
现实有三类:世界、主体和客体(对象)。 客体(对象)是世界与主体之间的中介者。 黑格尔《逻辑学》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我们手里有三种现实,我们在玩杂耍。
84:技术客体(figure)与场景(ground)脱离了,两者的关系诡异和抽象了。如Kittler说,英国人用来寻找德国潜艇的天线,被装在了每家每户的屋顶上了。
斯蒂格勒说的体外技术圈:卫星与手机之间。魔法世界的主观阶段就在宗教上,客观阶段就在技术里。两者都贫乏(本雅明的经验的贫乏指向这里)。不能说谁本真谁不本真。
不是技术本身有问题,而是我们的当代文化与它错配了。我们除了用整个文化去重新整合技术,没有其它的办法。我们既不能用技术对象的堆积来重新创造出一个世界,也不能靠这么做,来整体与世界恢复接触,只有魔法才能做到这两者。
187:每一图式、每一技术对象、每一技术操作都是被它们所从来的整体所主导和引导,它们之间拼命要一体化,虽然永未达到。
187:技术哲学和技术思想的问题恰恰是只盯住了技术元素,不去关注那一整体。
西蒙东,《技》,192。艺术作品满足了人们想要与那个总体互补的愿望。艺术作品赐予我们一种与魔法思想相当的东西,因为它恢复了我们与其它的那些现实之间的关系。艺术作品至少为知觉重建了一个网架宇宙。
西蒙东,《技》,202。审美对象连接了技术对象与宗教姿势,使人重新与世界连接,回到宇宙。
你不能光说这雕像是美的,也不能说是雕像使花园和房子美的,因为是花园使它美的,是房子使花园美的,是人的整个存在使房子美的。 如何使人的整个存在美呢? 是人的姿势与世界的某一个面向的偶遇,才使人的整个存在美的。
204:艺术有两部分构成:圣化的艺术和亵渎的艺术。圣化的艺术像是仪式中的神父的行为。亵渎的艺术是将审美对象放入客观结构和主观世界之间(来展览)。
西蒙东,《技》,207-08。牧师往往是一个艺术家,正如技术对象往往是一个艺术作品:这两种中介者都使自己审美化,以便找到一种能服从于与魔法统一性之间的平衡。
西蒙东,《技》,225。审美思想是能够同时与技术思想和宗教思想打交道的,也能在人的技术思想和社会、政治思想之间创造出新的美学,所以,必须用哲学思考,用一种关于美学的美学,来将这两种先后的美学连接起来。哲学应该成为思想的汇合的更高的中立点。
226:必须各自在技术和宗教中找到一些独特点,使它们形成第三种现实:文化现实。
230:哲学必须使哲学和宗教汇合到同时代,引入一个新的文化现实。今天,我们是在农业社会的心态里“批判”技术,对宗教也完全迪斯尼化。
新宗教,根据柏格森的定义,应该是一个社会的新的“集体义务”。 今天,我们新的集体义务是什么?
西蒙东,《技》,234-35。作为被活过的总体的文化,应该通过认知技术集合的特性,来融合技术集合。文化是高于艺术的,但它必须融合真正的技术图式的知识和直觉。文化是人用来调节人与世界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没有文化去融合技术,技术就是暧昧和阴险的,技术就不能为人与世界的耦合提供规范。目前的半农耕、半工业的文化是仇视和压抑技术的,而本来,文化应该来融合和调控技术才对。这就像高官不会用微信那么地可怕。人人都应走意大利文化之旅那样地去熟悉某一种技术集合,与其中的工程师技术员和工人打成一片。
西蒙东自己是通过收集汽车发动机,来与技术打成一片。这中间,哲学家只能通过调动她的听众的直觉,帮他们把握自己的真实经验而已。
236:艺术在表达和唤醒我们对技术集合的文化自觉方面的作用很有限,因为,艺术要抓住对象、工具、仪器或机器,才能表达出美感,但真正的能被文化融合的技术性,是不明显的。艺术对火苗、烟、噪音、声音和图像的录制,仍只是对技术现实的使用,并不是对这一现实的揭示。
只有参与到技术行动的图式中,才能思考甚至认识艺术现实。 艺术制作的艺术景观仍是低幼的,不完整的,如果我们不主动融入那一技术集合的话。
西蒙东,《技》,241-。劳动属于技术性阶段,是劳动使技术物有了意义。 西蒙东实际上认为人的姿势是技术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没有人的姿势的介入,技术就不能存在。这让我们想到富士康的青年手机装配工的手,和手机用户的手。手机里必须有“手”!最高的算法是在你我点屏幕时的那一手指头上,不在屏幕后的界面内的码农的键盘里。
西蒙东,《技》,246-47。当技术对象被照了它的本质来被使用,也就是说,当它被人类主体照着这技术对象当初被发明、思考、愿望和承担的方式和样子来被使用时,它就成了跨个体关系的支撑和象征物。当手机屏幕被我们当成学术阅读的笔记本时… 它就成了你我+大家+装置+机器之间的跨个体关系中的一环, 或当手机成了我的泡枸杞的杯的盖子时,而这还不是手机的最坏下场,那时…现在,城里的摩托车店里是纨绔子弟在玩,应该让摆脱培训的父子来研究摩托和汽车的发动机才行,培训业也许应该向这方向转行。
所有技术物(对象)也都是科学的。大学教室和实验式的教具是已被终止使用的技术对象。大学教育是教师要带下一代年青人回到促使这一技术对象形成的那一原初场景之中。
斯蒂格勒曾说到,西蒙东父子收藏汽车发动机,还比赛,他收英国发动机,他儿子收德国的,所以就好理解了。
西蒙东写道:老火车头运行时,各部件相比和谐号动车头,是相对独立的,所以,老火车头开动时,就像在演出交响乐,而和谐号只生产出白噪音。
西蒙东,《技》,9-11。我们一直将技术对象和机器当奴隶用,现在必须开始一场废奴运动,来反对我们自己继续将机器当奴隶。机器人和人是搭档。机器人是人的替身。机器和机器人是人类的乐器。
人类是机器的作者。机器之间必须由人来中介。 不是提防技术,不是用哲学和理论去批判技术,而是:必须先改造我们的当前文化,使它有能力去中介技术与当前的人类现实之间,使它将技术放到一种更开放、开明、优美的当代文化之中。 在这眼光下,你去看看黑特和当前的Atkins对技术的批判动作,那都是大有问题的。艺术家与技术、机器、装置的关系,就如艺术家与图像的关系,还远没有被处理好, 艺术远没有那种可帮人类消毒技术的能力。反而,艺术是比技术更局限的。艺术也需要技术来被打开和敞开的。
西蒙东,《技》,16。像生命一样,机器延缓了能量的衰竭,因而成了这世界的稳定器。机器是人类与宇宙的死亡作对的手段。技术性才是当前的文化的基础,带给我们的文化以联合和稳定的力量。
西蒙东,《技》,58,60。因为人是自身带着其自己的联合场景(son milieu associe)的,所以她能发明。发明是用虚拟系统接管实在系统,从这两个系统出发去创造出一个独特的系统。人在自己的联合场景中,根据自我限制的原则,去生产出能自我限制的对象:这就是发明。
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229。彩色照片、高保真录音也只是对技术现实的利用,而不是对其利用的技术现实的揭示。艺术是对各种技术集合的文化觉悟和表达,它只好抓住对象、用具、仪器和机器来当技术用,但技术并不在这些明物上,所以艺术本身是被局限的。我们必须思考技术现实,甚至必须参与其行动图式,才能理解这一技术现实。只有对技术现实达到真正的直觉,参与到它的行动图式之中,审美印象才能真实地涌现,否则就只是简单的对技术景观的展览。
西蒙东,《技术对象的存在模式》,230。 (艺术家所展示的)所有技术景观,都是低幼的,不完整的,如果不先将技术集合整合到艺术家的工作和生命的整体之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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