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汉学史和当今现实的对应关系
书有死书,史有死史。如果要让历史活过来,就需要它与现实产生出联系,要让它变得有用。只有当历史与现实达到同步共振或者同构时,才能实现这种“活法”。历史在史学中至少有两种含义,一种是过去发生过的事件的历史。它属于物自体,是无法完全被真实反映的;另一种就是被人书写的历史,特别是被后人。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话中的历史,指的就是第二种含义。
梁启超书写的清学史,就是他那个时代的“现代”史,即所谓之要“文艺复兴”。司马迁的《史记》,实际上也是西汉时的“现代史”,是为了针对汉武帝的政治表达。关于这一点,无论是台湾,还是大洋彼岸,都有相关的论述,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这里所要讲的,是清代的汉学史要不要让它活过来。
清代的汉学,是清代学术最辉煌的体现,是华夏文明不可被忽视的一环。但长时间以来,它一直被忽视了,特别是因为它带有落后的意识形态及发霉的古董气息。所以到了二十世纪初,随着西方文明的进入,国学进入了濒危的境地。但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重新出现了国学热,这是因为经历了中间将近八十年的趋向现代的历程,国学反而变成了陌生的事物,并且是可以借来为我所用的。这是在兴趣的层面。从价值的层面看,西方无法真正带来有价值的伦理指向。西方宗教水土不服,反而儒教、道教颇有根基。在西方,学术向来是要通过“客体化”来观察的。而在东土,则是通过“境界”的内外相合的方式,实现生命的成长。这一点,实学无法完成,近代西学也无法完成。清代的汉学,是实学大潮的一部分,至近代与西学相接,不仅没有抵牾,也许有不合,且在方法论上则多有默契,所以被胡适等人所推崇。
因此,清代的汉学,以现代的视角看,并不落后,只是和中国的文化传统相比,并非居于文化传统的核心层,而是边缘层。因此,实学中,经世学有些世俗的气味,无法带来境界的提升。而儒学中的汉学,究与经典相接,俗雅各占一半,仍然并非核心层,只是较经世学略近一步。
说了这么多汉学的不好,但仍然可以看到它的“善”的一面。首先,汉学难。难即可贵。从汉学学者身上能看到一种类似当今的奥林匹克精神,不畏艰难,知难而上,许多著述通常要花费十年、二十年,是以尊之。其次,是从汉学所讲究的方法论的科学性上,看到一种求真求实的精神。只有通过汉学方法,中国古代的经典才能变得可信、可读、可感。这种面对古代时空阻隔而产生的理解差距困难,被清人一一克服掉了,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而汉学史呢?实际上这里说的是汉学史学。只有通过史学,才能更好地理解当时的历史。因为你看到了的东西未必能深入理解的,但你理解了的东西却能更好的观察它。对于历史上的人、事、物,都是如此。如果说历史与现实的同构,那么清代是离当今最近的一个古代王朝。古今学术的消长,其规律必有相通之处。人性之相通,则不必言。有古之人科举以谋功利者,有今之人求职以为功利者,差异并不是很大。世界纷纭,或以提挈把握为枢机,精覈奇点为至要,则史之所启示焉。
2023年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