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石头城和小雀花
四月底去丽江玩了几天,主要是徒步。我非徒步爱好者,虽然行山锻炼,但脑子里想的还是省出体力和膝盖留给骑行。这次去的是玉龙县下边的几个村子,虎跳峡离他们那里不远,是非常成熟知名的路线;村里的能人在旅游接待中打开了思路,也筹钱把通公路之后废弃的各村之间原有的山路修整出来,用来吸引旅行者。几个朋友出了钱,现在路修好了,相当于是去体验+验收这条新路,我是跟去蹭的。
这次才知道虎跳峡的几条徒步线(高线、中线等等),和我们这次走的路一样,都是村民自行筹钱、自己组织、自行施工、自行日常维护,政府不起主导作用;但应急管理局把路线上一些特别险的地方进行了加固。
这次我们走的、刚刚修成不久的路线是从较高处的吾木村经过中途的岩可村到江边的石头城,全部在玉龙县境内也即金沙江的同侧,在海拔2000米上下沿江走大约16公里,起伏不多,50%是山腰平路,有1000米左右的单向高度差,需要上/下一面非常陡的山。要素好像不如虎跳峡完整(虎跳峡一路能看到雪山、瀑布、山洞,此处则无),但山高谷深,江面碧绿,江山穿插远近、伴随始终,风光始终是内地的低山丘陵无法相比的,相对虎跳峡来说体力消耗也不大,是性价比非常高的路线了。
我们第一天从石头城村出发,这是一个建在临江岩石上的小村子。师姐的丈夫来自丽江,我们称他为纳西人。第二次见纳西人的时候,因为头一回见他他一句话都没说,我认为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十分热情地表示初次见面很高兴;不善言谈的纳西人纠正了我一次,未果之后又回归了微笑的沉默。我站在江边突然想起当初师姐办完婚礼回来说,男方家里全村住在一块大石头上。我于是发信问她“纳西人的老家是丽江哪里?”她回“宝山石头城。” 当时还不通公路,需要坐船,而下游的水电站还没修起来的时候,江水水位比现在低一百多米。从这里走出去很不容易啊,我对纳西人更加刮目相看。



走路好像就没什么好说的,道路很高,但看起来挺保险。我们和前村长同路,村长扛了一把铁锹一路走一路修整不平的地方。路上还碰到他雇的邻村老乡在做例行路面清理。

一些徒步路线必备之悬崖啥的。村长说:“上次我们村老年协会搞活动来走到这,有个谁谁谁吓得扒着墙壁不敢走。”
前村长是非常开放和积极的人,一边说“扶贫就是把墙刷白”一边上蹿下跳拉投资修路打广告的人。不计入西藏,西南三省中我对云南最有感情,原因多样。腾冲机场贴着很多抗战时期滇缅战场后方和飞虎队的照片,上边那些中国人的面目,不管男女老幼,都坚毅、乐观、英俊。那种欲有所为、将有所为的专注神情,令人一见难忘。我出差停留,看得心潮澎湃。

在一个拐弯处


正值旱季,本地已经半年没下雨了,河谷中尤其干热。金沙江被下游的电站大坝截断,水位还是很高,碧绿色一动不动。山路上滚落着很多根须松脱的卷柏(九死还魂草,还有一些路边树木上长着银白色的嫩芽,我说着“这是什么”用手去捻,触手就化成碎末,早就干死了。仙人掌都瘪了。

两种蓼科植物在旱季里大爆色彩,中华山蓼和戟叶酸模。前者刚结的果穗是鲜洁白色,非常显眼;后者当地叫酸浆草,同样是翅果呈粉红色,在荒地上高可逾一米,更多地是半米不到、均匀铺开,颜色像粉黛乱子草,而姿态狂野过之。两种都很适合妆点半干旱地区的荒地(虽然现在城里一般没啥荒地可供装饰)


本次旅途另解开了一个十年以上的谜题。十年前我在贵州出差的时候,同样是干旱的春季,常在公路的边坡上看到一种开粉红色细碎花朵的小灌木,先花后叶,成簇开放但不紧密,花朵不小但也看不清形状,高处散下来一丛,像粉红轻雾,笼罩岩石。想要下车辨认,但它生得高且高速上不好停车,而只要接近有人烟处,这花就不见踪迹。我只能大概猜是某种杭子梢,只是因为先花后叶这一点,不太敢确认,但也不着急。后来每次只要春天去就会看到这花,而每次也因为只在公路上看到,始终没有摸过。前几天有朋友在北京拍到几丛少见的异色地黄,被没有保护意识的植物群主泄露位置之后,没两天就被挖走了。我还劝她不要跟那帮傻X同群了,就北京那点植物也不用加群啊,你看我,solo观花数十年,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一放十年,延迟满足。这次在云南果然又是在公路的中段见到了这种粉花,但去程已经天黑,我拜托接我们的村长回程停一下让我拍下,村长满口答应,我自以为必然得计,结果回程因为几拨人的飞机火车都在晚点的边缘,村长开车一路狂飙,路上大家连厕所都没敢上。把我给气得,炸裂!回来以后我就搬出没有识图软件时代的看家本领,以杭子梢为中心开始翻植物志,十分钟不到就翻到了。小雀花,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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