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哪里跑！——一只黑熊的自我修养

读大学的时候，某个学期开了一堂《名著赏析》课，老师在课堂上把中外名著点评的幽默风趣，学生们都很喜欢听。记得有一期讲《西游记》，老师提了一个问题：西游记里的妖怪们可以划分为几类？我的答案是被悟空打死的和跟着主人回家的。老师思考片刻，说：“你的答案也不错，但更准确的应该是有背景的和没背景的。有背景的妖，最后都会被它的后台老板认领，虽败但并无性命之忧。而没背景的妖，结局往往是被孙悟空一棒打死。所以，能力固然重要，关键时刻背景却可以救命”！当年台下听课的都是十八九岁的青春少年，老师的答案只是让大家哈哈一笑而已，好像没人往心里去。 时光纷飞了二十多年，闲来无事，我又翻出尘封在书橱角落里的《西游记》。现在看来，老师当年的答案的确很有道理。西游记中有背景的妖怪可真不少，如太上老君的守炉童子金角、银角大王；南极寿星的坐骑白鹿精；嫦娥的宠物玉兔精；文殊菩萨的坐骑狮猁怪；东来佛祖笑和尚的敲磬童子黄眉大王等等，都是不守天规，溜下凡尘作妖，想吃唐僧肉不成反被孙悟空暴揍一顿，最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而白骨精、南山大王（花皮豹子）、黄风怪（灵山脚下得道老鼠）、蝎子精、红蟒精等草根出身的小妖，再怎样阴险狡诈、变化多端，还是逃不脱孙悟空当头一棒，魂飞魄散，几百上千年修为毁为一旦。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妖怪里，我发现了绝对不同于其他妖怪的一个，那就是黑熊怪！黑熊怪生于草莽，住在观音院正东南二十里黑风山黑风洞，也没有哪路神仙为其撑腰，全凭个人修行。但他精通文墨，关心国家大事，有着其他妖怪甚至人类都无法比拟的品味修养与作妖原则。 《西游记》中对于黑熊怪的修行之地黑风山风景多有描述，“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连观音菩萨看了，都忍不住暗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却是也有些道行”。黑风山活脱脱一个出尘绝俗的文人隐居之所。 黑熊怪面相丑陋，可他的着装却搭配合理不入俗流。他全身着黑色服饰，手执黑缨枪，脚踏乌皮靴，再配上他魁梧的身材、黝黑的面容，简直就是熊中古天乐呀！想一想都极具视觉冲击力。 黑熊怪绝不会为了其他的事情而影响自己的生活作息安排。他曾两次与孙悟空交手，因其武艺高强、神通广大，与悟空实力相当难分胜负。他却两次提出休战，不是说他怕了孙悟空，而是因为一次是红日当午，到了用膳时间；一次是天色已晚，到了睡眠时间。面对这样坚守原则的黑熊怪，想来老孙定会扶额长叹：“你可真是个固执的小可爱呀”！ 再来说说黑熊怪的文化修养。他平日经常与观音院二百七十岁高龄的老院长金池上人以及白蛇精（白衣秀才）、苍狼精（灰衣老道）谈经论道。得了唐僧的袈裟之后，他举办了佛衣会，邀请妖友一同欣赏。他的请帖写的言辞恳切、滴水不漏且颇具文采，如此深厚的写作功底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最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整本《西游记》中，唯一不想吃唐僧肉，而只想要他一身衣裳的妖怪。这般品味与修养只令人连连叹服。正如黑风洞中那副对联所云：“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黑熊怪虽是凡间精怪，但他不断追求精神和物质上的高品质，不断修行，凭借一己之力、一身妖气，成功上岸，被观音菩萨收服后在南海珞珈山当了守山大神，最终成为了老师口中“有背景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