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我也得不上厌食症
“今天辛苦了一天,一定要吃顿好的。”是个看似充满人之常情的话语。东雅人尤为重视一餐一食,不仅是国内博大丰富的食文化,就算是资源贫乏的邻居们,也有《孤独的美食家》这样以食物作为主题的影视作品。我朝固然地大物博,历史悠久,然而“吃”在这里似乎是格外被重视,而又格外具有自由度的一种行为。于是在长期压抑的文化传统下,“吃”就被叠加了种种外人无法想象或理解的维度。
国人在食材方面称得上是百无禁忌,除了人肉几乎没有什么不能当食材的。人肉当食材在历史上的灾荒之类的极端时期中也不是不行。这种无所不用当然是因为早年的物资贫乏。中式大众哲学本质只有一句,好死不如赖活。于是我们对吃的执念到达了一个这样的地步:观赏游鱼时可能不是觉得它姿态优美,而是觉得它好吃;看见野生动物可能不是想到人与自然的和谐,而是觉得这野味能不能搞来吃。可是满足口腹之欲毕竟只是完全形而下的行为,它伴随着被食用对象的消逝与被消费。从食用的欲望角度来看待万物,既低俗又傲慢。吃是为了活着,活着又是为了吃,于是因因果果无穷尽也。无尽执着于吃,脑子只是被这低级的感官欲望所支配,仿佛一辈子都徘徊在口唇期的婴儿。
何以至此?主要是因为在东雅文化里,其它欲望皆是罪孽,一切行动皆受制于身份等级,惟有吃是唯一自主的、自决的,且可以被放纵的。我们不能够与领导叫板,与同事撕逼,与客户翻脸。我们加班,调休,唯唯诺诺,夹着尾巴做人。自古如此,仍旧如此。唯有在吃方面仿佛有着无限的权力。只要搞得到,基本上没有什么不能吃。当今丰富的物流与餐饮服务业,以及相对其它消费品来说较为低廉的价格,更是让久于且惯于失权的人们能够在食物选择当中产生一种掌握自由的幻觉。于是在失权格外严重的东雅,吃这种日常行为叠加了自由、享受、减压、讨好自己、自我毁灭等多种buff,对于官方来说它又是如此安全,如此能够带动消费。于是上下统一,全国齐心,吃成为了一种仪式,一种宗教,一种维护家国安定的基石,一种受鼓励的应对失权饥饿感的内生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