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爱情的另一种收场

接上篇。

一开战，医科学生全被派到郊外的急救站，不去要被开除学籍。只剩九莉和剑妮两个念文科的，宿舍不可能单为她俩开下去。

这下容身之地没了，连吃的也成问题。九莉听说做防空员有口粮领，约剑妮一块去报名。

剑妮略顿了顿，把眉毛一挑，含笑道：好，一块去。

剑妮的反应显然有点不对劲，果然饭后九莉去叫，没人应。

回来后嬷嬷宣布剑妮已经被魏先生接走，宿舍要关门了，让九莉去别的地方住。

关于剑妮为什么放九莉鸽子，虽然九莉第一反应是剑妮讨厌她，我倒觉得是她不愿告诉别人这件事。之前毕竟只是从宿舍接过去住一阵，现在宿舍关门，这样一来剑妮基本完全纳入了魏家。这事有点尴尬，不便明说。

战时学校把学生往外面推得干干净净，在魏家长住下来是她最好的选择。

剑妮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场是在战后。在人群中比比和九莉看到剑妮和魏先生，魏先生靠后站没说话。

剑妮大着肚子，天暖没穿大衣，把一件二蓝布旗袍撑得老远，看上去肚子既大又长，像昆虫的腹部。

这下不再是玩笑话了，男方板上钉钉地成了“剑妮的魏先生”，女方则成为“魏先生的剑妮”。大肚子是男女关系最直接了当的证明，不管这关系是名正言顺还是暧昧含混，一旦有了就能把两人牢固地绑在一起。

尤其是那个年代，怀了男人的孩子而不做他的太太是不可想象的。就算魏先生还有另一个太太，那也一样。

剑妮还是和在大学里一样穿二蓝布旗袍，不过没穿大衣。她之前说“不穿大衣就不像维大的学生”，现在不光没穿，再加上这昆虫般的腹部，更和“学生”这两字无关。

她常说父亲要她到安静的环境来念书，这愿望终究还是落空。部分因为战争，部分因为男人，总之她的结局就是在魏家做媳妇生孩子了。

很难知道剑妮到底有几分愿意，几分无奈。有可能和《倾城之恋》的白流苏范柳原一样，她和魏先生之间也有一点真心，但那昆虫般长长的腹部直往九莉眼里钻，足以毁掉任何浪漫感。

九莉问怎么没回去，剑妮的脸上掠过一丝诡秘的阴影，拖长声音说：“他们老太爷老太太年纪大了，得要保重些……”

魏先生的父母再次做了剑妮的挡箭牌，不过上次是女学生娇憨的口吻，说老夫妇俩惯的她不得了，做家乡菜给她吃。现在完全是做媳妇的口吻，仿佛和三姑六姨在锅台旁闲聊，一口一个”我们老太爷老太太……”。时过境迁，世事变化之大之快，简直让人骇笑。

剑妮的人生至此定局。这也是九莉香港时期的最后一幕，用这个毫不浪漫甚至有点丑陋的小故事作结，张爱玲也许安排了一点深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