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的孩子随地歌唱
四月末,劳动节假期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的晚上,巴彦达莱在fRUITY SPACE做了一场专场演出。他上一次在北京的专场演出是一年零三个月前,在同一块场地。
2021年末,巴彦达莱在平乐园附近的24D Space演了一场,当时助阵的还有鼓手邓博宇。一个月后在fRUITY SPACE的演出,巴彦达莱变成了单枪匹马,纯粹的“个人”专场。

一人一琴,巴彦达莱却玩儿出了一支乐队阵势。相隔一个月的两场演出,时长都是75分钟左右,但演出内容却大相径庭。巴彦达莱展示出了他全面的音乐素养,和驾驭多种风格的能力。
整晚演出大部分都是即兴,曲目均未命名,短的7、8分钟,长的14、5分钟。巴彦达莱的表演有着丰沛的意象和浓郁的画面感,在北京东城区这间狭小的地下室,跟随着音乐,眼前是广袤的草原。从传统的蒙古长调出发,巴彦达莱一路走向实验噪音。

演出中,巴彦达莱给一把超过六十年的老吉他“把脉”,他的双手就像魔术棒。他手中的吉他不再只是吉他,时而是一把插了电的托布秀尔,时而变成一把放倒的马头琴。他用琴弦和口技,模仿鸟鸣、马啸,孤鹰在长空盘旋,巴彦在草原深处信马由缰。
无论是Loop的叠加,还是效果器捣弄出的噪音,丝毫没有违和感,一种古老的文明和现代文明发生激励的冲撞。

15个月后,再次在fRUITY SPACE演出,巴彦达莱带上了两名来自内蒙的乐手,贝斯额巴和鼓手展艺。
演出前,巴彦达莱从袋子里取出海拔3000米以上的松柏做成的香,放到一个树叶状的瓷盘中。点燃后的香,从效果器旁升腾而起,在地下室扩散开来。他说闻到香的气味就会想到家乡。

巴彦达莱是出生在新疆的蒙古族人,小时候在伊犁河谷与天山支脉形成的牧场、雪山、森林度过,一年三次转场。小学毕业那年,一个来他家放牧的羊信随身带着一把吉他。巴彦达莱帮着放牧,换来了吉他启蒙。
儿时的生长环境和游牧的经历,构成了巴彦达莱音乐创作灵感的源泉。他听过大自然的声音,也听过城市的嘈杂之声。他用汉语做日常交流,用母语创作歌唱。

即便在城市定居后,他还是经常回到家乡采风,和古老的传统音乐从未中断过联系。他发起了“随地演出”计划,北疆尼勒克的山谷里,独库公路的雪山间,锡林郭勒盟的草原上,他的演出随时、随地,也是一种“游牧”。
北京的演出场地虽多,但档期安排得都很饱和,同时还有繁琐的报批手续。作为独立音乐人,巴彦达莱在北京的“随地”演出只能见缝插针。在中国美术馆旁边的果味空间(fRUITY SPACE),成为了各路临时起意演出的音乐人的主场。这间地下室的调性和气氛与巴彦达莱的音乐非常契合。

去年巴彦达莱发行了一张三首歌的EP《Kimel》,去年演出时未命名的歌曲有了名字。这张EP是同期录音,一遍过,出来的效果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这次演出的开场,巴彦达莱就唱了EP中的《麻雀》和《灰色公马》。在巴彦达莱层次分明、情感细腻的音乐中,充满了灵性和神性。他说经常会把自己想成一只小鹿或一条蛇,用它们的视角去看待世界,然后感到万物(自然)是人类的主人。
在新创作的歌中,有一首叫《新疆》。“别人听到我是新疆人却是蒙古族,总感觉怪怪的。如果你热爱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就应该多走走多看看各个地方的人,这样才变得更包容。”

今年春天,巴彦达莱的哥哥放弃了游牧生活,卖掉了羊群和草场,搬进城市过上定居的生活。哥哥和他说,现在长毛的东西不值钱了,只能从牧区搬到城市。
他尊重哥哥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但还是难过和痛心,几代人经营的游牧生活画上了句号。

在全国各地“游牧”演出,巴彦达莱总是通过带有仪式感的方式,表达着对家乡浓烈的情感。这次是燃香,去年在fRUITY SPACE演出时,效果器下面,铺得是陪伴了他童年的毡子。
毡子,是游牧民族生活中的必需品,也是蒙古族古老文化的缩影。在悠久的畜牧生活中,毡子,相融于蒙古族日常的点滴之中。擀毡子,是蒙古族的传统手艺,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这门老手艺行将消失。

这张毡子,也许就是巴彦做音乐的一份信念。各种现代音乐形式乱花渐欲迷人眼,但始终不曾忘记那片生根发芽的土壤。形式还是为内容服务,情感的真实性终将超越任何形式和标签。
这次演出的最后一曲,长达21分钟,充满了实验和即兴的成分。巴彦达莱的音乐抱负绝不止于延续祖先的传统,那份根植于天地自然的声音不断破茧,音乐的“牧羊人”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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