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虫
妈妈在爸爸的葬礼上正式介绍我和这位年轻的建筑师认识;妈妈告诉我,建造墓的石头来自爸爸挖掘侏罗纪蜥蜴的采石场。
这座浅粉色的建筑建在宛达波利斯的一个小公园里,几十年来那里也一直被用作墓地。我以为我会讨厌这座建筑,因为我讨厌建筑师。奇怪的是,我没有。这是一个奇怪的结构,形状复杂。坟墓位于建筑的中心,被一个可由楼梯到达的高圆顶所覆盖,可以让光线进入墓室,周围环绕着门廊,门廊的一端是一个大壁龛。柱头有菊石形的涡卷,楣板有三叶虫——建筑师真诚地告诉了我那些我从未听说过的建筑术语。我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出于敌意问他,但他的真诚让我的仇恨之火更旺盛了,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我还没有体会过的新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和它作为公园里最显眼的建筑并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有关,但其他人的坟墓充其量只是看起来很无聊。
他很友善,我很有礼貌,妈妈高兴地看着我们,这让我想起了我的仇恨;我不能原谅他,我告诉自己。家里的其他人,除了爸爸的父母在另一个大陆不能来之外——或者正如我现在意识到的那样,不想——都来了,甚至建筑师的母亲也来了,她是妈妈最好的朋友,一看见我就说惊讶于我长大了。
说到家人,有一次,外婆和外公——他们的管家正好休假——要出门,便把我托付给弗雷迪舅公——他自愿照顾我,而我的爷爷奶奶却从北美不请自来地来看我。他们和舅公互不认识,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对方;我也没有——我太小了,没有他们的记忆。弗雷迪舅公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就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一样,然後他们提出带我去动物园(或游乐园,或都去了),他高兴地同意了。于是我漫不经心地去了,玩得很开心,他们问我是否愿意在爸爸的家乡呆一段时间,我可能给出了一个无所谓的回答,因为那时我对这个世界还不太了解。直到他们把我送回家,我才意识到这在我的妈妈这边的大人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澜,他们认为我被绑架了,差点报警。可怜的弗雷迪舅公背了所有的批评,从那以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爸爸的父母。
无论如何,回到葬礼,我们没有宗教信仰,所以邀请了一位市政人员主持仪式。在其他人都离开後,妈妈花了一些时间与她的男朋友,似乎是在进行一些严肃的谈话。我根本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埃德温·扬 二三八五 至 二四一四 大地,将他重重覆盖 因他曾于你揭露许多
「妈妈一直在和建筑师睡觉,」我偷偷告诉爸爸,或者至少对他的骨灰;他的墓志铭是弗雷迪舅公写的。然後我默默地感谢妈妈等了这么多年才将他下葬,让我有机会对一个我不记得也忘不了的人说再见。我确实记得关于爸爸的一件事——可能是唯一的一件事:当他和妈妈在床上欢笑时,我可能正躺在摇篮里,然後他向我扔了一条毯子,试图挡住我的视线,然後——他没有意识到那东西编织得多么松散——他扑向妈妈,妈妈则不由自主地咯咯不停。
建筑师的朋友托马斯·托马森的一些雕塑作品後来被添加到建筑上,包括三角龙——爸爸最喜欢的恐龙——的头骨作为一个立面的拱心石,和大壁龛里的一个半裸的女性——古生物学的寓言——由一只小冰冠龙在喷泉旁伴随。
後来有一天,并不是因为我想念他或怎么样,我逃学去看了父亲奇怪的坟墓。令我厌恶的是,一些愚蠢的孩子在房间里撒尿,我抓住其中一个的衣领——当然是第一个尿完的那个——然後扇了他一巴掌。其余的人连裤子都没系好就跑了,估计弄脏了自己。没关系,一个就够杀鸡骇猴了。我命令他叫他的朋友来收拾烂摊子,接着我拿走他的电话作为抵押,让他走了。
不到五分钟後,令我惊讶的是,他们并没有背弃他们的朋友。 「那些不是我们干的!」其中一人对着墙根一些污渍抱怨道。 「没关系;都弄干净就行了,」我说,指着一根绿色的水管和一把长木柄的刷子。然後就干净了,至少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我正要暗骂妈妈的男朋友不给墓室装门,突然灵机一动。 「你们想赚点钱吗?」 他们对视了一眼,所以我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们在这抓到一个做了你们那档子事的人,我就给十块;二十,如果你能让他收拾烂摊子。把视频发给我,」我把设备扔回给第一个孩子,然後再给他们我的电话号码。「要看得见脸,」我补充道,反正妈妈给了我足够的零花钱。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建筑师,他觉得很抱歉,提出要设计一些保护措施,我说没有必要;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只付了三十块钱,爸爸的坟墓还很干净。
水田英松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二〇二五年五月四日 梦
- 二〇二五年五月三日 梦 (1人喜欢)
- 二〇二五年四月廿九日 梦 (1人喜欢)
- 二〇二五年四月廿八日 梦 (2人喜欢)
- 二〇二五年四月九日 梦 (4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