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第一场国王 动荡多难,是我们眼下这时世。国王 是啊,讲到这儿你反倒让我伤心,/让我妒忌诺森伯兰伯爵/怎么偏偏就有这个争气的儿子——/光荣的赞颂永远把他作主题,/他是丛林里挺出的最直的树干,/幸运也特别宠爱他,为他骄傲;/而我呢,越是听到人家夸奖他,/越是感觉到在我那亨利的脸上/满是下流的污点。第一幕第二场太子 如果每一点钟变成一杯甜酒,每一分钟变成一只烧鸡,钟变成*姐儿的舌头,日晷变成妓院的招牌,就连大好的太阳也变成一个身披火红色软缎的风流的*娘儿……福斯塔夫 我们就跟大海似的,是受我们高贵贞洁的女主人月亮管着的,在她的关照之下,我们就——偷。太子 星期一夜里刚直眉瞪眼地抢来一袋金钱,星期二早上就挤眉弄眼地花光了。到手的时候喊的是“拿钱来”;脱手的时候叫的是“倒酒来”;一会儿低落到梯子脚下,一转眼就高升到绞架顶上。福斯塔夫 我问你,好孩子,等你做了国王,英国还要这些绞架吗?你还让那老掉了牙的糊涂虫,王法,仗着他那长了锈的嚼子,像现在一样地约束年轻小伙子们的冲劲儿吗?你呀,等你做了国王,可别绞死一个贼啊。福斯塔夫 在我认识你之前,亨尔,我什么坏事全不懂得,而现在呢——如果一个人说话就应该老实,我简直比一个下流的人也好不了多少啦。我非得洗手改行不可,我一定要洗手改行!上帝在上,我要是还不,我就是个奴才!管你是基督教世界里哪个国王的儿子,也不能这样拖我下水!
一个人全心全意搞他的本行不能说是犯罪呀!波因斯 上一个基督受难节你不是为了一杯马迪拉酒和一只冷鸡腿把你的灵魂卖给魔鬼了吗?
什么该是魔鬼的,他就老老实实地给魔鬼。
你去造反好了,我不在乎。福斯塔夫 愿上帝给你三寸不烂的舌头,给他能听进好话的耳朵;使你说的能够打动,他听的能够接受;使一个好太子,为了开心,能做一回恶贼;因为这年头,为非作歹也挺惨,得不到上面什么鼓励。太子 如果整年都是些闲逛的假日,/游戏会使人像工作一样厌倦;/正因为稀罕,来时才受到欢迎,/只有少见的现象最博人喜爱。/因此,我一旦抛开这放荡的行为,/把本来没打算还的债务还清,/大大地胜过我原来许下的诺言,/也就大大地超出人们的期望。/像明亮的金属放在暗淡的底子上,/我的自新,在我的过错上闪耀,/比起没有衬托的事物来一定/会显得更动人,吸引更多的注视。/我就要胡闹,把胡闹作一种计策,/在人们料不到的时候洗手改过。第一幕第三场国王 从今以后我要做真正的国王,/强大而受人畏惧;改变我原来/滑得像膏油、软得像茸毛的性格,/这使我失去我应该得到的敬仰,/因为凶傲只懂得敬仰凶傲。飞将军 对这傲慢的君王的鄙夷和蔑视,/你们还可以报复;因为他日夜/就是在思量如何能杀害你们,/用你们的血答谢你们的功绩。飞将军 荣誉一旦到手了,就得归一个人独享,没有竞争者,像这样成群结伙真让我闷气!飞将军 他说他决计不肯赎回摩提麦,/甚至禁止我张口提起摩提麦,/可是等他睡着了,我偏去找他,/在他耳朵里大声吆喝:“摩提麦!”/这还不够,/我要养一只八哥,教会它说话,/就教一句“摩提麦”,然后送给他,/吵得他怒气永远也不得平息。华斯特 就算我们是万分恭顺,/国王总会想起他没有报答我们,/总会认为我们是心怀不满,/直到他找机会把欠账一笔都勾销。第二幕第一场脚夫甲 国王的享受永远是第一流的,就是挨跳蚤咬,也胜过别人。盖兹山 跟我来往的全是些富贵闲人和财政人员。他们的嘴是很严的,讲究动家伙不讲究说废话;讲究吆喝不讲究喝酒;讲究喝酒不讲究祈祷。不过,**的,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他们整天对他们的圣神,也就是说对全国人民的腰包祈祷。与其说祈祷,还不如说“骑倒”,因为他们专会骑在人民头上,用他们的地位当靴子踩着人民。伙计 用他们的地位当靴子?这种靴子在泥里走,不透水吗?盖兹山 不透,不透——王法早就给它上了一层油啦!第二幕第二场福斯塔夫 我老说再也不跟他一块混了,说了有这二十二年了。可是这王*蛋就像把我迷住了似的。我敢拿我的性命打赌,这混蛋准给了我什么药儿吃,使得我喜欢他;不可能有别的原因——我准是吃了什么药儿了。……我早就该改邪归正,跟这些混蛋分家,这就跟喝酒一样,等于做下一桩功德——不然我就是那些红口白牙的瘪三当中最地道的瘪三。八码高低不平的路对我说起来,就等于步行七十里,那些硬心肠的坏蛋们知道得很清楚。真是该死,贼跟贼也不讲信用了。(福斯塔夫似乎认为贵人们背信弃义不足为奇,贼跟贼可得永远讲信用)
你们捣的是什么鬼,看我好欺负?福斯塔夫 揍他们!剋他们!把这些混账的脖子抹了!哈,*子养的寄生虫!整天吃肉的坏蛋!他们一意要跟我们年轻人作对!剋他们!剥他们的皮!……该绞死的、肚子鼓蓬蓬的王*蛋,你们是完了吗?还差得远呢,你们这帮肥胖的守财奴!你们要把全部家私都带来才好呢。走,肥猪们,走!怎么啦,王*蛋?年轻人总要活命的,你们都是些高级陪审官,是不是?我们这回就审你们一顿瞧瞧。太子 福斯塔夫流得那一身大汗,跑起路来倒给枯瘦的大地浇上不少油。第二幕第三场飞将军 他很乐意参加,那他干吗不来呢?因为他和我家有世代深厚的交情。从这封信里就可以看出来,他把我们的家看得还不如他家的堆房。……好计划,好盟友,大有可为!非常高明的计划,非常好的盟友。这个混账东西真他*没有血性!……我要是现在在他身边,非得用他太太的扇子把他脑浆敲出来不可。
我并不心疼你,凯特。飞将军 以后我不要你总打听我/去什么地方或者为什么事由。/我要去哪里,就哪里。归结一句,/今天晚上我就得离开你,好凯特。/我知道你是明白人,但是再明白,/也不过是我的妻子;你是忠实的,/但是总是个女人;至于守秘密,/你是很谨慎的,因为我十分知道/你不会泄露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第二幕第四场太子 跟三四个饭桶在六七十个酒桶中间聊天。我现在真可以算是把最低下的调子都弹出来了。小伙子,我跟那批酒保拜了把子啦,每个人的小名我都叫得出:汤姆,狄克,法兰西斯。他们已经在用他们的灵魂赌咒说,虽然我只不过是威尔士亲王,但是在谦恭下士这一点上,却有真正国王的风度;同时他们还老实告诉我说我不是像福斯塔夫那样一个摆臭架子的人,我“够朋友”,有骨气,是个好孩子——上帝在上,他们确是这样叫我的!——我要是一旦做了英国国王,东市所有的年轻小伙子一定全会为我尽力效劳。他们把大口喝酒叫作“上点大红颜色”。你喝酒要是一口灌不下去,喘一口气,他们就会喊:“嗨”,叫你“干了”。一句话,我在一刻钟里已经把门路都精通了,以后一辈子都可以和补锅的聊天饮酒。我跟你说,奈德,刚才你没有和我在一起,实在错过了一个可以获得无限荣誉的好机会。可是,好奈德,为了表示你奈德这名字有多好,我把这价值一便士的糖送你,这是一个倒酒的方才硬塞在我手里的。他一辈子就只会说这几句话:“八先令六便士”,“您来赏光”,用尖嗓子再加上一句“来了,来了,先生”,“半月房间里甜酒一瓶记账”等诸如此类的话。
法兰西斯!!太子 这家伙会说的话还不如一只鹦鹉多,可是也算是父母养的!他干的活就是上楼下楼,他的口才就用来算账。可是我还赶不上潘西,就是北方的那位飞将军:他吃早饭的时候一口气就杀死那么七八十个苏格兰人,洗洗手,对他的夫人说:“这种安静生活真没劲,怎么不给我一点事干?”“啊,我亲爱的亨利,”他的夫人说,“你今儿又杀了多少人啊?”“给我那匹黑白条的马来点麦芽水喝,”他说;然后过了一个钟头才回答:“有那么十四五个吧,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福斯塔夫 愿所有的怂包都他*的遭瘟,都他*的不得好死!真是的,阿门!给我来一杯酒,堂倌!我再也不干这种活计了,我还不如去缝袜子,补袜子,上袜底呢!所有的怂包都他*的遭瘟!给我来一杯酒哇,混蛋。哪儿找有胆量的人去?(喝酒)太子 你看见过太阳跟一碟黄油接吻没有?——软心肠的黄油,一听见太阳的花言巧语就溶化了。要是你看见过,你一定认得出眼前的这个混合物。福斯塔夫 混账东西,这个酒里也掺上石灰水了!坏蛋就做不出好事来;可是一个怂包比起一杯掺石灰水的酒来还要坏。死坏的怂包!算了吧,老杰克,不想活就别活了!这个世界里哪儿还找得到勇气,十足的勇气?你要是找得到,就算我是他*的一条肚子瘪了的青鱼!那么大的英国,现在就找不出三个还没有被绞死的好人来,其中的一个还是胖子,并且上了年纪了,愿上帝照顾一下我们这时代吧!我说这真是一个万恶的世界。我要是个织布的就好了,我可以去唱赞美诗或者随便什么。所有的怂包都他*的遭瘟,我还是这句话!【*肚子瘪了的青鱼,指排卵后的青鱼。这大胖子喜欢用他能想到的最瘦的动物和自己作比。】太子 怎么了,羊毛口袋,你在那儿叨唠什么?福斯塔夫 你还是国王的儿子呢!我要是拿一把木头小刀不能把你打出国去,把你所有的臣民赶得像野鸭子似的东飞西散,我从此脸上就一根毛也不要了。你,好一个威尔士亲王!太子 嘿,你这*子养的胖家伙,你这是怎么了?福斯塔夫 你难道不是一个怂包吗?你回答我看看。还有那个波因斯呢?波因斯 他*的,你这大肚子肥猪,你要是叫我怂包,拿上帝起誓。我准捅你一刀子。福斯塔夫 我叫你怂包?我才不叫你怂包呢,你还是先给我见鬼去吧!可是我情愿付出一千镑来,让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跑得像你一样快。你的肩膀倒挺直,所以你才故意转过背来逃跑,好让人家欣赏欣赏。你难道就是这样用背心给朋友帮忙?愿这种用背心的帮忙都给我遭瘟吧!我要的是肯面对我的人。给我一杯酒——我今儿要是喝过了一口,我就是王*蛋。太子 唉呀,你这不要脸的家伙,你刚喝的酒,嘴还没擦干呢!福斯塔夫 那我也不管。(饮酒)愿所有的怂包都他*的遭瘟,我还是这句话。
四个人怎么能把十六个人捆上了?皮托的插话是想补漏洞。
那两个穿麻布衣的家伙无疑给福斯塔夫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因为他们把他痛打了一通。2、4、7、9、11
啊,真不像话,从两个穿麻布衣裳的人里生出了十一个来。太子 我们两人眼看着你们四个人截住了四个客人,把他们捆上,抢走了他们的钱。现在听着吧,老老实实的几句话就叫你坍台了。我们两个又冷不防地扑向你们四个人,不费一句话,就把你们的赃物全唬到了手。现在这些赃物还在我们手里,不错,就在这店里,可以给你们看。而你呢,福斯塔夫,你捧着肚肠跑起来的那个灵便,那个轻快,叫起饶来的那个惨,那个跑劲,叫劲,听着简直就像一头小牛犊子似的!你还要脸哪?自己把剑砍缺了口,还说是打仗打的!现在你还找得出什么诡计,什么花招,什么藏身的窟窿,可以来掩盖你这场众目所见、摆明了的耻辱吗?福斯塔夫 老天爷在上,你们的底细我还有不知道的吗?真是的,请你们评评理,诸位先生,我难道有杀害当今王太子的道理吗?我难道应该跟一个真正的王子拼命吗?真是的,你知道我跟赫克勒斯一样英勇,可是你得提防本能——连狮子也不敢碰一个真正的王子。“本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东西——都是这“本能”叫我做了一个怂包。我以后这一辈子都要更看重我自己了。也要更看重你了——因为从这儿就可以看出来,我是一头英勇的狮子,而你是一个真正的王子——可是老天爷在上,孩子们,钱在你们手里,我太高兴了。皮托 怎么砍成的?他自己用他的短刀砍的。他还说他要一口咬定,哪怕把真话从英国完全撵出去也好,反正非得让你们相信他的剑是在打仗里砍坏的不可;他还叫我们也照他的样儿做。
这表示肝火,殿下。你要是明白的话,就少跟我吵架。福斯塔夫 消息很不妙,刚才来的是你父亲派来的约翰·布莱西爵士,叫你一早就上宫里去。北边那个疯家伙,潘西,还有那个威尔士人——就是把亚马蒙揍了一顿,让路西弗当了王八,凭一只威尔士画戟,让魔鬼对他宣誓尽忠的——见鬼,那家伙叫什么来着?
现在你要是买地皮可上算了,便宜得跟臭青鱼一样。福斯塔夫 亨利,我不仅想了解你在哪里消磨你的光阴,也想知道你和什么人结伴来往。因为虽然紫菀草越被人践踏生长得越快,而青春却越是浪费则越容易衰谢。你是我的儿子——这点,一方面有你母亲的话,一方面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主要的还是你眼睛带出的那种鬼样,和你下嘴唇垂下来的一股傻气,给我以保证。——如果你果真是我的儿子的话,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做了我的儿子,你还要成为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对象呢?天上的大好太阳难道要变成个淘气逃学的孩子,整天吃黑莓子吗?这个问题不像话。英国的堂堂王太子难道要变成个贼,净抢人家的钱吗?这个问题问得好。有这样一件东西,亨利,是你常常听见说起的,我们这国家里的许多人也全知道,这东西人称之为“沥青”。这个沥青,据古代作家说,专能沾染人。你的那帮伙伴也是同样。亨利,我现在跟你说话不是醉醺醺的,而是泪汪汪的;不是开心,而是伤心;不仅仅是三言两语,而是含着千悲万苦。不过在你的伙伴当中,我常常注意到有一个好人,我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太子 请容我斗胆问陛下,他是怎么样一个人?福斯塔夫 很威风,很魁梧的一个人,不错,肥肥胖胖的,神色愉快,两眼有神,一举一动都带着很高贵的气派。照我想,他的年岁怕有五十多了吧,说不定,圣母在上,靠近六十了。——哦,我现在记起来了,他名叫“福斯塔夫”。如果这个人行为不端,那我可真算看错了人啦;因为,亨利,我从他的模样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正人君子。既然看果子就可以知道树,正像看树就可以知道果子一样,那么我就要断然地说,这个福斯塔夫是有德行的。留着他,其余的人全都给驱逐掉吧。好啦,你这没出息的坏蛋,告诉我,你一个月以来都上哪儿去了?太子 有一个魔鬼变作一个肥胖的老人模样,正在纠缠着你,有一个大酒桶似的人正在伴随着你。你为什么要结交这样一个充满了毛病的箱笼、只剩下兽性的面柜、水肿的脓包、庞大的酒囊、塞满了肠胃的衣袋、烤好了的曼宁垂肥牛,肚子里还塞着腊肠、道貌岸然的邪神,头发斑白的“罪恶”、年老的魔星、高龄的荒唐鬼?除了尝酒喝酒之外,他还有什么擅长?除了切鸡吃鸡之外,还能做什么干净利落的事?除了捣鬼,还有什么能耐?除了作恶,还捣什么别的鬼?要讲作恶,何恶不作?要讲为善,何善可言?福斯塔夫 可是要我说我知道他的坏处比我自己的多,那就等于没有凭据的瞎说。他确是老了,这是分外可惜的事,他的白头发也可以做见证。可是要说他是个色鬼,请陛下恕我直言,这点我是要断然否认的。如果酒里加糖是个过错,愿上帝帮助恶人;如果年老了寻寻开心是一桩罪恶,我知道有许多老先生就注定要下地狱了。如果胖了就要遭人憎恨,那么法老王的瘦牛反倒应该受人爱慕了。不,不,圣明的主上,皮托可以驱逐,巴道夫可以驱逐,波因斯可以驱逐,可是可爱的杰克·福斯塔夫,仁慈的杰克·福斯塔夫,真诚的杰克·福斯塔夫,勇敢的杰克·福斯塔夫——他的勇敢尤其难能可贵,因为他已经是年老的杰克·福斯塔夫了。千万不要啊,把他从你的亨利身边驱逐走,千万不要把他从你的亨利身边驱逐走;把胖杰克驱逐走,就是把全世界都驱逐走了。第三幕第一场格兰道尔 她要让你在柔嫩的芦苇上卧倒,/把头亲昵地枕在她的膝上;/她将为你唱那支你喜爱的歌,/在你眼皮上施展睡眠的魔力,/让舒适迷离的感觉侵入你血液,/使你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正像清晨和黑夜衔接的一刻,/天空笼辔的马车还没有从东方/开始他每日一圈的金色的行程。
一边去,你这呆鹅!第三幕第二场国王 正因为很少让他们瞧见,因此/我一举一动都像是惊人的彗星;……我俨然天神似的宽厚和善,/用谦恭下士的表情装扮自己,/所以能当着头戴王冠的国王,/公然从臣民心里博得悦服。/从他们嘴里讨得欢呼和致敬。/我这样使自己永远保持新鲜,/每一次我露脸,就像大主教的祭袍,/叫人人见了称羡。在难得的场合,/我偶尔盛服出现,像节日的宴会,/由于不常有而赢取分外的尊严。/那轻佻的国王,整天游来荡去,/伴随着浅薄的弄人和一帮虚浮的/小器易盈的才子们;自贬身价,/跟抓耳搔腮的傻瓜们鬼混在一起,/把伟大的御名任他们糟践戏弄,/……成天在普通的街道上流连忘返,/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出卖给人民。/结果呢,经常在众目所视之下,/……好像是六月里来到的布谷鸟,/听到,而不受人重视;看到,但眼睛/对习见无奇的事物已经迟钝了,/拿不出什么异于寻常的凝视来;/不能充满了惊异,像瞻仰君王/轻易不显露的炫目的光辉一样。太子 我将要在潘西头上赎回这一切,/在一个灿烂的日子结束的时候,/大胆地对你说我真是你的儿子;/那时我周身的披挂将染满鲜血,/我的脸也将涂上殷红的脸谱,/我洗刷血污时,把我的耻辱也洗刷掉!第三幕第三场福斯塔夫 其实我本来也像个绅士,老老实实的;够老实的,很少说脏话,一星期不过掷七次骰子;逛窑子也不过一刻钟——每一次;借人家的钱也还过——那么三四次;过得挺舒服,做事不出范围。福斯塔夫 你的脸给了我不少好处,我用它就和许多别人用刻着骷髅和枯骨的指环一样。只要一看见你的脸,我总禁不住想起地狱的烈火,还有“穿着紫色袍的财主”。他可不就在那儿吗?一个劲儿地烧着,烧着。如果你多少有点正直的地方,我会拿你的脸起誓的。我会这样起誓:“凭着这股火,它是上帝的天使!”可是你已经不可挽救了,真的,要不是你脸上这点光,你简直就成了地道的黑暗的儿子啦。那天晚上你跑上盖兹山来牵我的马的时候,我要没有拿你当作一团鬼火,一颗焰弹,那钱就买不出东西来了。啊,你真称得起是一个不断的火炬大游行,一个烧不完的火焰堆!晚上跟你在一起从这家酒店跑到那家,你至少给我在蜡烛火把上省了一千马克。可是拿你喝我的酒算起来,就是在欧洲最会敲竹杠的蜡烛店里也可以买到许多很便宜的蜡烛了!我这三十二年以来一天也没断、时刻拿火来喂你这条火蛇!愿上帝给我报酬!桂嫂 没的话,约翰爵士,你才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儿呢,约翰爵士。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约翰爵士。你该着我钱呢,约翰爵士,现在又来跟我找碴打架想赖掉。我给你买过一打衬衫。福斯塔夫 粗土布,脏得要死!我早就全白送给那些卖面包的内掌柜的了!人家都当它做筛粉的布用!桂嫂 拿我正经女人的名声起誓,明明是上好的荷兰细布,八先令一码!此外你还该着我钱哪,约翰爵士:饭钱,平常喝酒的酒钱,借给你的钱,一共二十四镑。福斯塔夫 (指巴道夫)他不是也有份吗?让他付好了。桂嫂 他吗?唉呀,他是个穷光蛋,什么也没有!福斯塔夫 怎么?穷?你看看他的脸!要怎么样你才叫阔呢?让他们拿他的鼻子去铸钱,拿他的嘴巴铸钱去吧!我绝对是一分钱也不付!好哇,你要拿我当傻小子吗?难道我在自己的店里要舒坦一下都不成,还非要有人来掏我的口袋吗?把我爷爷留下的一个戒指也给丢了,值四十马克呢。桂嫂 唉呀,耶稣!我听见太子爷说过,我都记不得多少次了,那戒指根本是铜的。福斯塔夫 什么?那太子是个坏蛋,是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妈的,他要是在这儿还敢这样说,我非得把他当一条狗似的痛打一顿不可!
她又不是鱼,又不是肉,一个人简直就拿她没办法。福斯塔夫 你知道亚当是在无罪的年代堕落的;那么在眼下这种邪恶的日子里,可怜的杰克·福斯塔夫有什么办法呢?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一身肉比什么人都多,那当然也比什么人都容易受诱惑。……老板娘,我不生你的气了。去吧,去把早饭打点好。爱你的丈夫,照料你的仆人,好好款待你的客人。只要找得出一个正当理由,你会发现我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人,你看我总是愿意和平了事的。
那么头一桩事你先给我把国库抢它一下子,马上就干,连手都别洗。第四幕第一场飞将军 我们现有的全部财富应该/拿来做孤注一掷吗?生死的大事/难道应该让一次冒险来决定吗?/这样做决不是好办法;因为一下子/我们就看到了希望的底层和深处,/看到了全部命运不留余地的/最后的界限。华斯特 我们这一番举动的性质和类型/是不能容忍分裂的。可能有些人/不了解为什么他不来,反倒会猜想/伯爵不参加是由于深谋远虑,/对王室忠诚,或不赞成我们的行为/想想看,这么个看法会把一些/惊惧不稳的分子的风头逆转,/在我们事业的内部制造怀疑。/你们全晓得:作为起事的一方,/我们禁不起任何严密的查询,/必须堵塞住所有的罅隙和漏洞,/不让理性的眼睛向我们窥探。道格拉斯 “恐惧”这个名词/在我们苏格兰是从来没人说起的。维农 盔上的羽毛像顺风展翅的鸵鸟,/像新浴的鸷鹰一样的神色焕发;/闪耀的黄金甲胄像一系列圣像,/精力饱满像一年当中的五月,/壮丽夺目不下于仲夏的太阳,/有着小羊的活泼,小牛的狂野。/我看见亨利太子戴着兜鍪,/两股蒙着腿甲,威风凛凛,/从地面腾起,如同生翼的墨丘利,/毫不费气力地跳上他的鞍座,/简直像云间落下一位天使,/盘旋调度着一匹火暴的天马,/以高超的骑术使得全世界倾心。第四幕第二场福斯塔夫 我部下这些兵要不把我脸都丢光了,我他妈就是一条醋熘鱼。国王征壮丁的法令算让我糟蹋尽了。从一百五十个兵身上,我就落下了三百多镑。我不抓别人,专抓那些家业不错的人,还有富农的儿子;专打听哪些单身汉是已经订了婚的,而且已经在教堂里预告过两次了。这一帮好吃懒做的奴才们听见战鼓比听见魔鬼还要害怕;听见放一声鸟枪就吓得跟受了伤的野鸡野鸭子似的。我抓的净是这帮吃黄油面包的人,胆子也就跟针尖一样大,结果他们只好花钱来买脱。现在呢,我的部队里就净是些军曹,伍长,队副,小队长;这些家伙全都是褴褛得跟画布上的拉撒路在那儿让大肚子财主的狗给他舐疮似的。其实这些家伙根本没当过兵,全是些不老实的开发掉了的仆役,小弟弟的小儿子,逃跑了的酒保,没有生意做的马夫;太平世界长久不动刀兵,就会产生这种蟊贼,比一面破旧的打补丁的军旗看上去还要不入眼十倍。我就拿这些人顶替了那些花钱买脱兵役的人,人家看了真会当是我从哪儿找来一百五十个穿破烂的浪子,不久以前还在看猪、吃豆渣和糠呢!有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刚才在路上碰见我,跟我说,我准是把绞架全解开,把死尸全给抓来了。谁见过这样的一帮叫花子啊!我可不让他们打考文垂走,这点是肯定的。哼,这帮混蛋走起道来全是八字脚,仿佛戴着脚镣似的,事实上有好些也的确是我从牢狱里弄出来的。我这全队里一共也就只有一件半衬衫,那半件还是两块餐布缝起来的,搭在肩膀上就好像一件传令官的没袖子的制服。那件整的,说老实话,是从圣奥班的酒店掌柜那儿,要不然,就是从达文垂那位酒糟鼻子的旅店老板那儿偷来的。可是这全没关系,反正他们要找衣服,篱笆上有的是。
左不过是供枪挑的,充充炮灰,充充炮灰,用他们来填万人坑也还将就。福斯塔夫 战争快完了,盛宴刚要开始,不好打仗而好吃的来到正合适。第四幕第三场飞将军 我父亲,还有我叔父,以及我自己,/给了他现在他头上戴的王冠。/当时他的追从者还不到二十六个人,/他光景很凄凉,横遭世人的白眼,/溜回本国时,是没人理睬的偷渡者,/我父亲亲自前去欢迎他登岸。/……接着,一点也不假,居然着手/改革某一些法律和峻刻的条令,/说是国民受不了那样的担负;/痛斥败坏的习俗,仿佛为祖国/当前所遭受的屈辱痛哭流涕。/用这副脸孔,伪装正义的外表,/他赢得了一切他要收买的人心。
论早期功臣为什么造反:你等着他道歉,他等着你Learn to be grateful !第五幕第一场国王 给叛逆所披的外衣/装饰上好看的颜色,来取悦那些/轻佻善变的,郁郁失意的人们。/这帮人每逢一听到骚动的消息,/总不免张口垂涎,摩拳擦掌。/事实上叛徒要粉饰他们的举动/总不会缺少类似的水彩颜色,/也不会缺少一些落魄的乞丐,/专门渴望着大乱的日子到来。……我是爱我的人民的,就连那一些/受你侄儿蛊惑的人民也在内;/只要他们肯接受宽大的条件,/他,他们,你自己,是啊,一切人,/都可以重新和我结交成好朋友。福斯塔夫 日子还没到,就要我还账,我可不干。他还没来找我,我凭什么要急急忙忙地上门去?咳,没有说的,“荣誉”在后头督促着我。督促不要紧,我要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荣誉”把我给一笔勾销了怎么办?腿折了,“荣誉”能安得上吗?不能。胳臂折了呢?不能。能让伤口不痛吗?不能。那么说,“荣誉”的外科手段不怎么样啊?是的,不怎么样。那么“荣誉”到底是什么呢?一句话。“荣誉”这句话有什么内容呢?这“荣誉”是什么东西呢?空气。这倒挺上算。“荣誉”属于谁呢?星期三刚死去的那个人。他能感觉到荣誉吗?不能。他能听到荣誉吗?不能。那么说,荣誉是感受不到的了?不错,对死人说是这样。可是对活人说,能够活着享受荣誉吗?不能。为什么不能呢?因为旁人总少不了说闲话。好,那我可不要它了!“荣誉”不过是一副挽幛,这就是我自己考问的结论。第五幕第二场华斯特 要国王遵守他善待我们的诺言/是根本不可能的,做不到的。/他永远会怀疑我们,早晚会找到/其他借口来惩罚这一个过错。/“谣传”,浑身是眼睛会使我们吃亏一辈子。/因为叛逆是得不到信任的:像狐狸,/不管多驯服,多宠爱,锁得多紧,/总不免带出祖先的一份野气。/我们的表情不管是阴沉,欢笑,/别人的解释总会把它歪曲;/我们将如同豢养在栏里的牛群,/越仿佛得到宠爱,死期也越近。飞将军 啊,朋友们,生命的时光是短促的!/然而即使生命是随着时针,/永远在一小时之内就转向结束,/卑下地度过这一段也是太长了。第五幕第三场飞将军 国王叫许多人披着王袍上阵。福斯塔夫 我在伦敦虽然从来不付账,这儿的仗打起来可让我害怕,每一笔都往脑袋上记!且慢!这儿是谁?华特·布伦爵士!你看“荣誉”就是这个样儿!这还不是地道的虚荣吗?……我那帮破烂鬼让我带到打仗最凶的地方,结果全玩儿完啦,一百五十个当中也剩不下三个,那三个也只好蹲在市门口那儿一辈子要饭了。
它可以让一个城市的人都不省人事。第五幕第四场飞将军 感情是生命的奴隶,生命是时间的/弄臣;时间,它衡量着整个世界,/迟早也会停止。太子 当这个躯体还包藏着一个灵魂时,/一个王国对他说也过于狭小,/而现在几尺十分污秽的土地,/也就够宽阔了。……可怜的杰克,/再见吧,失去你比失去一个正经人/更使我难过。假使我只知道享乐,/一想起你,我心头会感到沉重。/死神在今日的血战中大肆凶威,/猎取了许多人,谁也比不上你肥。福斯塔夫 死了才是假装呢,你想,一个人没了生命,岂不是假装的人吗?可是假装死了,借此脱生,就不是假装。这可是正正经经一点也不差的生命的表现啊。勇敢主要还得靠智谋,正是这主要部分的勇敢今天搭救了我这一条命。……娘的,这个火爆的潘西尽管死了,还是叫我害怕。要是他也只是装死,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办?说老实话,我恐怕他装死的本领比我还大。所以我还是稳一点,再给他一下子吧;不错,然后我可以发誓说他是我杀死的。他凭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再站起来呢?除非眼见,谁也没法子驳斥我,现在又恰巧没人。所以,你这家伙,(以剑刺他)给你大腿上再添一个新伤口,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