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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话题 >我的心理咨询师学习札记 捌 —— 关于心理咨询的50问(下)
正式写问答之前,来回顾一下做50问的初衷。
不知不觉,浙大应用心理学的课程,已经快要完成研一阶段的学习。和导师沟通下来,预计研究的方向可能为:
- 心理咨询中的疗效因子研究(侧重咨询师胜任力研究)
- 多元文化视角下的心理咨询(侧重性少数人群的心理咨询)
- 心理咨询测量(面向来访者人格、状态;心理咨询过程与关系;咨询师人格特质、流派等的测量)
- 团体心理咨询的疗效因子研究(侧重团体咨询中的带领者维度研究)
在暑期马上要迎来的研究项目,是与心理咨询的疗效因素相关的。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也是我在临床中感知很深的,影响咨询效果的因素其一是:“咨询师与来访者是否能以相同的方式感知治疗关系”。

这是我做“50问系列”的初衷:基于对心理咨询过程的解释,及双方对咨询理解的剖析,尽可能让来访者进入咨询前,拥有与咨询师相近的对咨询的理解。这个理解甚至不需要客观条件来判断正确与否,而只是为了尽可能接近,这是合作关系的基础。
心理咨询的表现形式是谈话,但心理咨询远不止谈话,而是一个非常专业和严谨的人际互动过程,需要诸多因素才能共同构筑出最终的改变。如果说前两期50问,更多集中在来访者进入咨询之前;这一期的50问(下),我想集中在来访者进入咨询后的早期阶段,即在体验咨询的过程中,如何感知和理解咨询中的潜在矛盾。
当然,没有答案,仅代表基于我当下对咨询理论和实践的一些理解。

矛盾1: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矛盾
换成50问的提问形式:为什么我感觉在咨询的有些时候我感觉到更糟糕了?
人们来到咨询室的原因,通常来自于1个或多个现实或心理困境,原来行之有效的“防御机制”看起来无法奏效了,生活中的不确定感淹没了人作为自体的可控性,从而引发出内在掩藏式的巨大海啸。
那么,这意味着,来访者带着如此巨大的不确定感,走入咨询室以后,咨询师需要提供名为“确定感”的这种商品吗?
这是一个蛮复杂的话题。
早期的躺椅式精神分析,其实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通过每周3-4次的高频分析,咨询师让来访者躺在躺椅上,咨询师坐在躺椅的背后,也就是说:来访者的视野当中是看不见咨询师的,且精神分析非常看重自由联想,主张让来访者的思绪和感受自由流淌,故在咨询中,精神分析师通常充当白板。
你可以想象,当你进入到咨询师,如果你躺在一个比较难动弹的位置上,你看不见你的咨询师,要对着一团空气说话,你的话语通常还是没有回应的——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而这就是早期精神分析对治疗过程的概念化,即:尽可能通过促发焦虑的一些设置,让来访者在咨询室中,直面且无可遁形地直面焦虑过程,带来某种“退行”的过程,退回到儿童发展的早期阶段,从而对诱发的焦虑和伤痛感进行工作。
换句话说,比较早期的心理咨询,并不鼓励置换或减弱这种不确定性,甚至会某种程度上扩大其影响力,并尝试在治疗关系中带来修正性的体验。
事实上,这对来访者的人格发展水平和耐受力,要求是很高的。

现当代的心理咨询,已经很少再囿于这样的激发过程,但其对“不确定性”的态度是值得借鉴的——人是无法真正通过回避不确定性来获得确定性的,心理咨询也不是一个追求让来访者感到愉悦的场合——这很可能是过程中阶段性的体验,或最终目标,却不是咨询过程中的衡量标准。
那么,作为咨询师,如何在咨询中调和两者的矛盾呢?就我当下的经验来说,初期要给到一些确定性。随着咨询关系的推进,则需要越来越多地悬置咨询师个人的一些部分,让来访者的自主性得到更加充分的发展。这就好比,如果一个人已经溺水了,你站在岸边喊:相信主,或者相信你的自我实现能力,通常结果是很糟糕的;这时候,需要的是一个更加直接的干预,比如扔过去一个救生圈,或者直接跳下河去。等到对方上了岸,要去哪里,如何过去,这些则就要仰赖对方内在的部分了。
咨询中由咨询师给到的确定性越多,对来访者自我探索越可能是一种损害,所以这是一个艰难而不断妥协的过程。当然,来访者自身的人格发展水平和自我觉察能力的差异,也会影响咨询师在此过程中“多做一点”或“少做一点”,没有绝对的参照标准。

矛盾2:期望与现实的矛盾
换成50问的提问形式:为什么咨询师和我期望的不一样?
卡尔·罗杰斯在《当事人中心治疗 实践、运用和理论》一书中,这样描述来访者的咨询期望:
“访谈一开始时当事人以何种方式感知咨询员受到他的期望的影响,这些期望的范围很宽。当事人可能期望咨询员像父母一样保护他免受伤害,指导他的生活;他也可能期望咨询员像个精神上的外科医生一样,直指他困扰的根基,让他在痛苦中能够抵抗自己的意志。他还可能期望咨询员像个出主意的人,他会真诚地希望、依赖这些主意,或者有时候会希望自己能证明这些主意是错的。他可能期望,由于以前和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咨询员的不幸经历,期望这次新的体验能给他贴上标签,希望自己被认为是不值得尊重的、不正常的、受伤的,而又因此害怕这种治疗关系……”
这些期望本身,可能是某种外部人际关系,或内在痛苦感受的投射,这个过程远比语言表达出来的过程要快,使得咨询关系从一开始,就被笼罩在另一层关系的光影中——咨询并不回避或贬抑这样的投射,而是需要在恰当的时机,与来访者一同识别它对真实咨访关系的潜在影响,因为它某种程度上,阻碍了面向现实的真实连接。

矛盾3:导向与中立的矛盾
换成50问的提问形式:咨询师好像常常揣着一个“答案”,但在咨询里不肯说?
在咨询师受训的伊始,我们就常常被告知:咨询师要尽可能保持中立的角色,不管是前文提到的精神分析所倡导的“白板”,还是人本所强调的咨询师应充分相信来访者“自我实现”的潜能,中立都是咨询中非常重要的原则。
我对“中立”的理解是,它并不是“无我”,而是咨询师要尽可能提升自我觉察的能力,用自己在咨询中对语言信息和非语言信息的感知,或者叫反移情,来牵引自己对当下情境的理解。
“中立”当然是重要的,这来自于一个悖论,即:人们在面对巨大焦虑的过程中,非常需要别人给到一些确定性的反馈,或者说建议,但是当如果这个人真的得到这些,那种感觉不一定是很好的。比如:你在单位白天和同事发生了口角,回家以后向妻子抱怨,妻子如果说——你不要管这种人就好了——似乎这种情况下我们得到了某种选择,但恰恰这个过程中,遮蔽了更多表达的可能。
这个世界实际上并不缺“方案”、“策略”、“选择”和“鸡汤”,甚至有时候过于多,而咨询提供的是另一种稀缺:用“中立而不加评判”的环境,给思考和感受一个留白的空间——而正是有了这些,有了被看见和听见的过程,人可以真正信赖自身的力量,并由它指引自己去往想去的地方。
然而,“中立性”与“导向性”并不矛盾,咨询师的人格、观念、风格,某种情况下会在咨询内外的空间中,让来访者形成部分的内化,而这部分,会在之后来访者的生活中,充当更多“观察自我”的部分——即:来访者用“主观自我”来经历和体验生活,但可能也可以同时跳出来,用“观察自我”来审视当下发生的一切。
我以前在羽毛球院队,觉得背着一个拍子,斜插进双肩包里很酷,有一种武林江湖中仗剑走天涯的感觉。
后来我发现做心理咨询师更酷,你甚至没有那么剑,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工具和武器。咨询师不管是参加培训、读书、寻求督导支持还是个人体验,都是一个将自己打磨得更加锋利的过程——不知道这种酷,家人们能不能懂。

矛盾4:内在与外在的矛盾
换成50问的提问形式:我该如何改善我的人际关系/亲密关系/原生家庭关系?
如前所述,人们通常不是因为和自身的冲突或别扭来到咨询当中的,更大可能是来自于通往这个世界的过程中遇到了阻碍。
在处理内外矛盾这件事上,我相信一句话:“不要往外看,外面空无一物”。
通往这个世界的道路,也许从内心出发,看似迂回,实则更近。
在外面,我们想去很多地方:更稳定的关系,更具有社会评判价值的位置,更充沛的物质回报……人们走进咨询室,常常是带着地图或罗盘的,他们坐在咨询师面前,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说我要去那里……那个“果”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种下“因”的过程,没有抵达内心这一中转站,人是很难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的,甚至无法离开当下囚禁我们的牢笼——所以咨询师常常做的事情是:提醒你关掉地图,收好罗盘,问一问自己是否真的想去那里,为什么想去,之后才是如何去的话题。

未完待续,后文预告:《我的心理咨询师学习札记 玖 —— 关于心理咨询的50问(下下)》
矛盾5:开放与稳定的矛盾
矛盾6:短期与长期的矛盾
矛盾7:理性与感性的矛盾
矛盾8:普遍与特殊的矛盾
矛盾9:效用与价值的矛盾
矛盾10:一元与多元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