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日本映画大学见闻录
好像就没在豆瓣上说过自己在日本读的是日本映画大学,因为感觉碰到同学或者校友还蛮尴尬的(但还是有被看到)。日本映画大学呢,虽然从学生成绩上来说不是啥好学校,比不上日艺什么的别的学校,入学也是只要会一点日语就会让你进的程度。但对于喜欢看各种日本电影的我来说,里面有很多正在或者曾在日本电影圈工作的老师们,这点很吸引我,所以我也只报了它。这篇就写一下在读期间碰到的老师们,和对他们的印象(比较私人,单纯记录),以及从他们身上打听到的一些故事。
剪辑:
因为大二选择了剪辑方向,所以有最多交流的还是剪辑的老师。
1、大永昌宏
代表作:
大永昌宏是黑泽清早期合作的剪辑师之一。也因为最早在黑泽清导演的V cinema录像带电影里担任剪辑助理,与担任助导的青山真治相识,在青山真治的导演处女作《教科書にないッ!》(V cinema)中第一次担任剪辑,同一部作品出道。
作为剪辑专业的总负责人,和他交流是最多的。经常在抽烟的时候聊天,虽然更多的是剪辑上的技术指导,但也会聊到之前的作品。有一次聊的最多的是去年青山真治去世,说到自己和青山真治是同一部作品出道,说他对剪辑不会有过多指导、要求。青山是个蛮有意思的人,别看他后面拍的片子偏文艺,当时他经常会把《肮脏的哈里》挂嘴边。青山让当时青山的女朋友当场记也进片场,但她的字有些潦草,到剪辑的时候看记录还蛮痛苦的。在剪辑的时候因为意见不合,青山和他女朋友还经常吵架,比如“现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意图”之类的(后面查了下原来当时的女朋友是佐藤公美,在青山的作品的片尾总能看到她的名字,共同编剧、记录、制片,分手后也一直有合作,去年PIA电影节青山真治纪念放映也有上台)。我当时碰巧看了《暧昧的未来 黑泽清》,《光明的未来》的幕后纪录片。里面黑泽清也提到《肮脏的哈里》,我便感概说看来那一代导演都挺喜欢《肮脏的哈里》。大永便说,《光明的未来》本来黑泽清也是找他剪辑,但制片人浅井隆执意越界,不让剪辑助手而一定要UPLINK的社员来管理剪辑素材(如此蛮横无理也是后面浅井隆职场压榨事件的一个印证),于是自己和浅井隆吵了一架。黑泽清只好让大永退出,他自己来剪,作为补偿把自己下一部是大永喜欢的题材的《自视性幻觉》交给大永剪。
2、阿部亙英
代表作:
阿部亙英是至今仍活跃在一线的剪辑师。也是因为院线电影的剪辑工作繁忙,所以在2020年我大一结束后,从学校剪辑专业总负责人上退下来。进剪辑专业的面试,还是他面的,然后再见就是他和大家说他要走了。不过他还是会偶尔回来转转。
他人真的很好,疫情刚爆发的时候,他在网上看到温州被封城的消息,他还短信问我家里人还好吗,还说家里有多余的口罩,需不需要给我寄回家里。我们才只见过两次,他连我是温州人都记住了。他也很喜欢看电影,所以对爱看电影的我也特别关心,剪辑的教室里有很多电视录下来的电影刻录盘,都是他的。看过我自己拍和剪的1分钟虚构自我介绍,夸风格很浪漫,并断定我一定喜欢卡拉克斯。
关于他的作品确实没怎么聊,后面他的一节剪辑work shop上,放了《大逃杀》。说当时年纪轻轻,很幸运很意外地受老导演的青睐,很早就和筱田正浩、深作欣二等大导演合作。被同学说喜欢他剪的《广播时间》,他苦笑说,可是只和三谷幸喜合作了这一部呢,估计是三谷幸喜不喜欢他的剪辑吧。每次见到他都要问问最近有什么新作品,上上次说有部新片我肯定不喜欢,后面发现是《总有一天一直是永远》;上次说有部讲宫泽贤治的新片,后面发现是《银河铁道之父》。
3、佐藤崇
代表作:
佐藤崇也是活跃在一线剪辑师,合作过冲田修一、山下敦弘、吉田大八、盐田明彦、黑泽清、诹访敦彦等大导演。冲田修一的几乎所有作品都是他剪的,和山下敦弘、盐田明彦也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大二的时候的16mm胶片剪辑是请他来带我们的。后面一些剪辑work shop他也会来。因为他早期一直是大永昌宏的助理剪辑,所以才会一直被拉过来吧。
他是个蛮可爱,蛮谦逊,蛮亲切的人。会一直夸人,胶片剪辑的时候夸我耳朵好,非常适合剪胶片(可是会找不到工作的哈哈哈);看我剪的学校作品的预告片,会夸很情欲。
刚认识他的时候,是《风的电话》后小半年吧。和他聊了聊《风的电话》,在库尔德人家中访问的一段,前后用了同一个cut的两段,那是因为素材只有那一段,没办法只好剪掉中间部分然后连起来(后面我碰到诹访,他也说这部剪辑太难,辛苦佐藤了)。还说到诹访好像挺喜欢喝酒,每天剪辑工作结束,都会要拉着他去喝两杯。还有去年底和他聊到黑泽清从东京艺术大学映像研究科导演系教授退下来,接他的是盐田明彦。他说他现在正在弄的就是盐田明彦的片子,也没听他说起这件事,见到他的时候可以祝贺他了。然后说现在弄的片子因为涉及到春画,是第一次在大荧幕上展示没有打马赛克的春画,所以在和映伦各种交涉、审查,还挺麻烦的。后来今年就出来新闻了,盐田明彦新作《春画先生》。
导演篇:
1、サトウトシキ(佐藤俊喜)
代表作:
サトウトシキ是Pink界的泰斗,是日本粉红电影四天王之一。和专心当编剧时期的小林政广是搭档,在粉红电影的全盛时期出过许多佳作,也曾深受粉红电影粉丝以外的很多影迷喜爱。
在知道他在我们学校之前,冲着编剧是小林政广,我在免费在线电影网站GYAO(今年4月关闭)上看了一些他的片子。发现还挺喜欢的,特别是《赤い犯行 夢の後始末》。后来在演出work shop的课程介绍里面才知道他在我们学校,还是在导演系比较主要几个的老师之一。
第一次见面是在课堂上,他给我们放了《空き部屋》。放完后的课间,真是热闹。可能是因为没有看过粉红的经历,也不了解粉红片,很多中国学生把这部片贬低的什么都不是。说的能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还有人说要在课堂回馈上也骂一通。我就记得我当时有被气的够呛,然后还蛮同情トシキ桑的。再见到他是大三下学期,技术专业和导演专业合作的短片,我担任其中一部的剪辑,他是那部作品的导演指导。剪辑期间他几乎一直在旁边,对我剪辑的帮助非常大。他是一个对剪辑要求很细的人,由于我之前几乎没有思考过一个cut里的几帧对前后几个cut,甚至是前后几个scene产生的影响,他给予了我很多思考的机会,和解决一些状况的答案。真的受益匪浅。剪辑全部完成后,我也有机会和他说,我看过一些他的片子,都挺喜欢的。他很开心地和我说谢谢,虽然那些作品放到GYAO上他一点收入都没有。然后说那些也都是再剪辑过的,再剪辑的剪辑师也是熟人,他也就随他们去了。最后一次聊是我在去学校的电车上看到小林政广去世的消息,到了学校就见到他,和他感概小林导演去世了。他也很落寞很遗憾的样子,说他也是提前几天才得知的,很可惜。小林是他永远的老师,教了他很多,那时刚好有新作制作完成邀请小林来看,可惜小林说身体状况不允许,结果没想到就这样走了。
2、長崎俊一
代表作:
和他只有过一次交流,简单带过了。大三有个和专业导演合拍短片的项目,他是另一个组的导演。剪辑期间,休息的时候他会经常一个人到天台坐着,也不抽烟,很孤僻冷漠的样子。有天我就找他搭话,确实蛮冷漠的,不会主动和你说什么,你问他的倒是会回答。当时在诹访敦彦的书里看到说早期经熟人介绍在長崎俊一的片场当过助导,我就问長崎俊一诹访当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诹访当时就是个很安静的人,不怎么说话。然后他确实是谁谁谁给介绍过来的好像,话题就这样结束了哈哈哈。
其他:
弦巻裕(录音)
代表作:
弦巻裕是是枝裕和从《无人知晓》到《比海更深》的御用录音师。
和他有过一次交流,进了剪辑方向后,虽然片子后期的时候会经常见面,但他属于那种比较护犊子的人,剪辑和录音总会有些小摩擦,他是会不论缘由替录音的学生说话的,让人有点小无语。当时聊了聊日本国立电影资料馆「戦後日本ドキュメンタリー映画再考」特集里面,看到有三部片子的署名里有他的名字。《山谷──以牙还牙》,他很惊讶名字竟然有出现在片尾,因为他就去帮忙了一天,结果就觉得这样拍实在太危险了,就没再去了。后来结局是拍摄中途第一位导演被黑道杀害,第二导演也在电影上映后被黑道杀害。《黑暗帝王风驰电掣》,因为要周末的晚上通宵跟拍暴走族的活动,还有正常的工作要做,不能兼顾,收音部分没有参与很多。后期整音倒是都在。《不安的质问》,说松川八洲雄和是枝裕和一样他的大恩人,是把他带进电影圈的人。拍摄完了他们也和被拍摄对象们保持了多年的联系,现在还存不存在「たまごの会」便不得而知了。最后说是枝裕和的《花之武者》马上也要在日本国立电影资料馆有放映,他说最开始剧本没这么有家庭的元素,但是枝裕和的片子总是拍着拍着就变成了家庭元素很重的片子。
佐藤忠男(评论)
很幸运的是佐藤忠男在学校授课的最后一届学生,后一年就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授课了。
教的「日本电影史」,每节课会给我们放日本经典老电影,大部分我都看过了。好像是第一节课吧,放的是《残菊物语》。课后,我去和他说我之前去看《超级大国民》,听了他的映后讲座。他问我觉得今天放映的这部怎么样,我说对女主在楼上听到演出成功的那一段反应很动容,他说他当时评论这部,也曾挑了那一段写了一篇评论。那时日语太差了,没有聊很多。
岩瀬政雄(音乐制作人)
东宝的音乐制作人(不是作曲),日本电影全盛时期负责过很多电影的配乐,和佐藤胜、武满彻等大作曲家多次合作。
当时刚看完小林正树的《日本的青春》,里面的配乐是武满彻,很喜欢里面的主旋律。在一节课后和他交流说这部的配乐很好听,他非常赞同,并即兴哼了一段,记性很好。并说很像同期的有首歌(我给忘了)。
还有石坂健治、晏妮、安岡卓治等等,只是聊天比较碎片化,就写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