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什么?》摘要和笔记(20230613)
并不是所有关于过去的事实都是历史事实,或者过去的事实也并没有全部被历史学家当作历史事实来处理。区分历史事实与过去其他事实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
什么是历史事实?这是一个我们必须更加仔细研究的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根据通常的看法,有一些基本的事实,这些事实对于所有的历史学家都是相同的,因此,也可以说这些基本事实构成了历史的基本框架。……这些对于所有历史学家都一样的所谓基本事实,通常属于历史学家的那类原始材料,而不是历史本身。第二个必须考虑的是,构建这些基本事实不是依据这些事实本身的任何特性,而是依据历史学家“先验的”决定。不管斯科特的座右铭如何,今天所有的记者都知道左右舆论最有效的方式是对事实进行适当的选择与排列。过去常说,让事实本身说话。当然,这话是不确切的。只有当历史学家要事实说话的时候,事实才会说话:由哪些事实说话,按照什么秩序说话或者在什么样的背景下说话,这一切都是由历史学家决定的。……历史学家当然对事实有所选择。相信历史事实的硬核客观独立于历史学家解释之外的信念是一种可笑的谬论,但这也是一种难以根除的谬论。【历史的客观性取决于历史学家的客观性,每个历史学家的客观性的观念又是不同的,所以历史并没有真正的客观。】
昔日一代代历史学家,抄写员和编年史家那不可抹杀的影响已决定了过去的模式,要想翻案,谈何容易。“我们所读的历史,”身为中世纪史专家的巴勒克拉夫教授写道,“尽管基于事实,但是严格的说,根本不是事实,只是一系列已经接受下来的判断。”
信仰历史的基础是不厌其烦的、无止境的积累核心事实,信仰事实自身可以说明问题,我们绝不嫌事实之多,这一信念在当时显得如此千真万确,以致几乎没有历史学家想到还有必要——今天仍旧有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没有必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历史是什么?
19世纪对事实的顶礼膜拜由对档案的顶礼膜拜而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并得到合法的证明。档案就是事实圣殿中的约柜。虔诚的历史学家恭敬的接近这些档案,以敬畏的语调谈论这些档案。只要你在档案中发现是如此,那无疑便是如此。……事实上,不论出自档案与否,在历史学家能够以任何方式使用它之前,则必须由历史学家来加工处理这些事实:假如我的这种说法正确的话,那么历史学家使用这些事实的过程就是一种不断加工利用的过程。
历史哲学这一术语由伏尔泰创造,人们自那以后在不同的意义上使用这一术语;假如我使用这一术语,我便认为它的意义就是回答“历史是什么?”这一问题。对于西欧知识分子来说,19世纪时一个散发着自信与乐观的、令人轻松自在的世纪。从整体上看,事实符合人们的要求;对这些事实提出疑难问题,并回答这些疑难问题的倾向相对来说也比较薄弱。……英国历史学家不愿意总结意义,不是因为他们相信历史不存在意义,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历史的意义是含蓄的、不言自明的。19世纪的历史观是自由主义的历史观,这与自由竞争的经济政策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也是一种沉着的、自信的世界观的产物。每人恪守其职,那只看不见的神秘之手就会管理着整个世界的和谐。……今天,那些佯称要摈弃历史哲学的历史学家就像一群裸体主义者一样仅仅在尽力但徒劳且忸怩的在郊区花园里重建伊甸园。今天已经没有人能够逃避这一棘手的问题了。
柯林武德的观点可以概括如下。历史哲学所关注的既不是“过去本身”,也不是“历史学家对过去的思考这一本身”,而是“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历史学家所研究的过去不是死气沉沉的过去,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仍旧活跃于现实生活中的过去。”不过,假如历史学家不能理解一个过去行为背后所隐藏的思想,那么这个过去的行为是无生命的,也就是说,对历史学家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因此,“一切历史是思想史”,“历史就是一个对这种思想的历史进行研究的历史学家,以自己的观念重新加以组织的过程”。历史学家以自己的思考重新构建过去的过程取决于经验证据。但这本身也并不是一个经验的过程,也不能仅仅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恰恰相反,这种重构的过程支配着事实的选择与解释:实际上,这就是所谓的使事实称为历史事实的过程。……“历史不是别人恰恰是历史学家“制造”出来的:编撰历史是制造历史的唯一方法”。
我们所接触到的历史事实从来不是“纯粹的历史事实”,因为历史事实不以也不能以纯粹的形式存在:历史事实总是通过记录者的头脑折射出来的。依据这一说法,当我们研究一本历史著作时,我们首先要关心的不是这本书所包含的事实,而是这本历史著作的作者。【从历史的事实、记录的档案和材料、对这些材料的理解、分析和阐述等,都是历史工作者和研究者的劳动成果,毫无疑问都取决于他们的历史哲学即对历史的基本态度和观念。】——“第一章 历史学家和历史学家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