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笔在汉代(学习笔记)
前曾简述《诗经》中的一些曲笔形态。
从春秋孔子说“诗无邪”到汉代的《毛诗序》,由“怨”至“风”,都是在一个规则之内行事——为社会的核心阶层服务。所以,所有的“刺”和“讽谏”都是有限度的,既要显得“温柔敦厚”,又要不失“分寸”,但凡有溢出的现象,就是“邪”和“淫”(过分)了。
然即使是在亦步亦趋的情形下,“怨”和“风”亦存在着诸多不确定性,“风”可以使袁盎除去了在文章上与贾谊并驱的晁错,“风”亦使袁氏自身成为刀下鬼。当然,因谏言而丢了卿卿性命的,在春秋战国已有很多例子,往后的魏晋时期则更是不讲理的乱杀时代了。
所以,“风”不仅要在“温柔敦厚”“分寸”之内亦步亦趋,实要顾及核心阶层是否有良善的人性底色、或者所服务的那一位核心人物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倘无,那就很不安全。一如赵盾之于晋灵公,其之所以谏言不死,不是因为晋灵公本质不坏,而是其派去的刺客鉏麑,像是不幸读了些“圣贤”书,有自身的正义感,最终选择了触槐自绝。从这点多少可以看到——浸染“圣贤”之书,会让人失去方向,不易做出有创见性的抉择,思维趋于“二极管”形态,甚而进退维谷,在逻辑闭环中自断生路。
因为确实存在着像春秋时期晋灵公那般不太聪明的核心阶层,在汉代大赋兴盛的时期,从司马相如到扬雄,他们的作品亦就悄然发生变化,前者虽仍有“风”的形迹,但大多作品是在将个人的文学才能发挥到“极致”;而扬雄之于成帝——后者看上去亦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到扬雄的时候,“风”不见了,或变为“劝百讽一”,《长杨赋》中的这段话:乃时以有年出兵,整舆竦戎,振师五柞,习马长杨,简力狡兽,校武票禽……这是将田猎游玩说成练兵,亦可以说是面对一个本质糟糕的人,直言讽谏并无什么作用,反而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扬雄不仅仅于《长杨赋》中曲笔表达,亦在其他作品中将成帝描写成“广施仁政”的样子——你看看,你在我心中是这般闪闪发光的模样。但由于成帝确乎不太聪明,所以扬雄的这番话,其可能都一一当真的笑纳了去,而并没有看到自身的短——作“我尚非此、须成此”的思考。所以,扬雄的曲笔,于成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于己,则是保全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