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文献|冈特里普-科学,精神动力现实以及自闭症思维[4]
Stella Chess (1966) 写道:“早期婴儿自闭症(由Kanner创造的术语),这些孩子对于最初的照顾者没有回应,既不拥抱、也没有微笑,对于认出熟悉的人也不会展现出快乐,而可能只是在那里持续着重复性动作或者有节奏性的动作。儿童精神分裂症无法区分自己的身份和妈妈的身份,这是因为母亲抚育的失败,这些早期的抚育者缺乏对于幼儿的回应。虽然弗洛伊德(1911)不认为心理治疗适用于他们,但是他指出了这些病人奇怪的自我封闭以及对于建立正常人际关系的无能。自闭症(Autism)源于希腊语“autos”或者“self”,代表一种人类心灵被困于内部的囚徒状态,被封闭在纯粹的主观性中,没有任何与外部世界构建现实关系的能力。这个术语虽然便捷,但是却有些误导性,因为此类个体并没有构建出一个自我,而是以碎裂的体验被困在纯粹的主观性中。因为早期环境没能满足他的需要,他无法连接外界、无法区分自我。自我无法在人际关系外的真空处获得发展。因此他自己的主观内部上演着精神生活的戏剧,其精神动力现实与其他一切都隔绝了。随着智力和感官知觉的成长,病人可以将他人卷入到自己的内部戏剧中,但不是将他人当成是独立的个体来进接洽,而是仅仅将别人作为自己幻想生活的外在素材,就仿佛这些人都是他自己的主观世界似的。他甚至不是在用他人作为投射自己幻想的屏幕,因为他无法区分他人与自己的经验,这也是弗洛伊德认为精神病无法移情继而不能被治疗的原因。
我将引用两位权威:伦敦的温尼科特( Donald Winnicott )对于儿童精神分裂的研究,以及华盛顿的哈罗德赛尔斯( Harold Searles )对于成人精神分裂的研究。温尼科特(1965年)曾经做过儿科医生,40年来在两家医院先后接待过6000多个母亲和儿童。关于儿童问题他曾写到:“从一开始就存在自我吗?发展的开端始于一个自我的发展...人类幼儿的非常早期发展阶段,自我功能与婴儿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是分不开的...自我是虚弱的还是强大的?这取决于婴儿将母亲与他的自我进行分离之前的阶段,取决于婴儿的母亲以及她处理婴儿最初绝对依赖的能力。除非将婴儿关联到母亲功能之中,不然对于婴儿早期阶段的任何描述都是没有意义的...婴儿是不成熟的,总是处于难以想象的焦虑的边缘...特别是精神病性焦虑,这些在临床上属于精神分裂症,或者是隐藏在非精神病性人格中的分裂元素。在一定比例的案例中(儿童精神分裂或者自闭症),并没有神经缺陷和疾病的证据。在儿童精神病学中,临床医生常常无法诊断到底是属于:原发性缺陷、轻度利特尔氏病、还是大脑完好但是早期发育遭遇精神了挫败,又或者是这些情况的混合。有些案例中可以明显的证明这是自我支持(ego support)失败的后果。”
他反复强调:“婴儿自我的强弱与照顾她的母亲自我的强弱是成正比的”,分裂的启点始于无法从母亲那里分化出来,或者其他不稳定的发展。
Harold Searles(19590),对成人精神分裂症住院患者有着近三十年的长程治疗经验,他写道:“精神分裂症本质上可以看做是整合以及分化的障碍,精神分裂症患者无法将一段时间的生活经历整合为一个连续不断的模式。他过去经验和当下经验变得很混乱,他对其他人有着无法协调的矛盾情感,这些情绪突然爆发,或者突然因为压抑而变得无法感知到。过去的记忆以幻觉般的生动性和及时性被感知为现实,而现实的事件可能被感知为记忆体验。他很难区分不同的人,可能在意识上将治疗师当做是他的父亲、母亲或者兄弟。”(我自己的母亲,在八十岁的晚年患上了痴呆症,在她最后的岁月里,时而称呼我为她的儿子,时而称为她丈夫或父亲。)Searles认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情况是因为退行到了早年的婴儿水平,那个阶段的婴儿还没能从外部世界中分化出来,他将世界与自己内在体验为一体的,这个世界对于他的不成熟的自我而言太过庞大。他描述一位女患者“她的母亲特别没有条理,情绪多变,她女儿多年来坚持说她不是一个母亲,而是很多母亲,有一次她向我解释‘每当你说到母亲这个词的时候,我总是看到一大群的母亲,每一个都代表着不同的观点。’”精神分裂症患者对于治疗师的反应与这种方式很类似,病人并不是梅达瓦所设想的通过臣服于“专业的领薪水的神”以寻求一些舒适和振奋,相反,他会发现自己困惑于如同整个奥林匹斯诸神般的混乱的诸多坏神形象(如果他能使用这个意象的话)。病人的心理现象并不支持梅达瓦的理论,这也显示出没有精神分析的第一手经验情况的谬误。Searles(1971)写道:“当精神病患者以攻击的方式回应我时,我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为了保护自己的理智,也为了帮助病人恢复他的理智,我必须发展出一个超越他精神思维过程的强大的、准确且深思熟虑的理论武器。”在描述一位患者时候他写道:“她让我意识到,在痛斥我的过程中,她误以为自己是她的母亲,而我是她母亲的儿子,她以此方式生动的解释了她所内化的与母亲和兄弟之间的冲突。”这种精神治疗经验明确的证伪了梅达瓦关于精神分析治疗本质的设想。关于这类病例的精神分析治疗,Searles写道:“治疗师所做的有助于患者分化的行为通常在于他有勇气、并诚恳的与患者表达出不同的感受,或者指出患者病态部分中将治疗师社会角色弄混淆的地方。我所描述的当然只是有限的一种有意规划的治疗技术,它更像是移情演变中的自然事件流,治疗师必须拥有顺势而为的自觉性。”我怀疑,大多数知识分子对精神分析的批判都可能不愿意通过亲身经历这种精神动力现实来验证他们的观点。精神分析过程并非主要是为了进行科学实验,而是为了建立治疗性的人际关系,以便于提供一个可以重塑人格的机会(如果患者愿意以这种方式使用它的话)。但是从科学的角度看这是唯一可以验证精神动力假说的情景,而这也是重新修复和改善碎裂的心理功能的理论模型。自闭症现象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即人际关系中的自我(Self)是关键的心理学概念。自我发展、分化、重新整合的精神动力过程是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学必须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的现象。
精神分析理论有它自己的问题但也有令人满意的地方。有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子在二十年前找到我,他非常的疲惫,经受着可怕的噩梦,有着严重的胸部疼痛,害怕自己会攻击妻子。他近似精神病的母亲一直充满暴力,有时候破口大骂,威胁患者如果不服从她的话就用刀子把患者割开。他长大后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性格孤僻。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他慢慢地能够畅所欲言,梦境开始触碰到他那些痛苦的童年经历,胸部疼痛逐渐消失,他再也没有缺席过工作,并且职业生涯也达到了顶峰。最近他跟我说:“我意识到我正在以一种我过去不曾有过的方式活着,我可以一次迈两个台阶的跑上楼梯而不会感到疼痛,这是我从未做过的事情。三天前我不得不向一些高层次的听众解释复杂的住房金融法,我首次脱离了药物的帮助就做到了。我看到的事情是立体的,我以前看到的人就像是人形立牌一样,我现在把你看做是一个鲜活的人,我觉得自己也更真实了。多年来我经常把自己和他人弄混,我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的感受和我一样,我的感受就是他们的感受。”经过多年的精神分析治疗,他慢慢地得以分化以及整合,能够将自己作为真实的个人连接到这个世界上同样真实的他人。他最近带来一个梦境:“这是一个春天,万物生长。我走到我的那块地里开始挖土。然后我注意到一个垃圾堆上有一个袋子,我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一个婴儿,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当我把他拿出来的时候他呼吸了。我很高兴,把他带回家给了我妻子。”(这些年来她妻子也感到了如释重负)这就是温尼科特曾经说过的“真实自我”的重生,此真实自我因为出生在一个缺乏营养的环境而进行了休眠。这些精神动力现象对于我而言更重要,更具有终极意义,这比物理学角度所研究的生命肌体现象更加真实。当前,迫切需要的不仅仅是对于内部世界更多的理解(Slater,1972),而是建立一个可靠的精神动力科学,并通过对整个人类生活的经验性考察来对其假说进行持续的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