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
我在每一个不同的阶段当中,都需要和不同阶段我进行搏斗。
前些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物欲有点重,或者说我的占有欲比较强。
具体地举个事例,就是我从去年到现在,竟买了接近30把茶壶、10口盖碗。
它们未必都很值钱,只是我刚好喜欢而已。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并不存在多大的问题,谁还能没点爱好呢?但我就像一个仓鼠一样囤积我喜欢的东西,甚至是有一些早就该清理掉的,我太念旧,总给这些早该抛弃的物品留下一个位置。虽然它们所能占据的也不多,但总觉得不够干脆,不像是我一贯的行为方式。
我在毕业的时候买了一套茶具,盖碗用了五年,遗留下不少划痕。前年摔了盖子,另外配了一个,去年又摔了;买过一个陶烧的梨壶,没半个月就失手打了,留下一个盖子,我把它反过来作为盖置。后来一段时间痴迷潮州手拉壶,买了不少,有一天不慎将试手的思亭壶摔了盖。这两个幸存下来的却刚好可以配在一起,只是材质与颜色不同,看着有些怪异。
因为怀揣这种念旧的心思,我并没有处理他们,我将这重组的壶与再次失去盖子的茶碗都摆在壶架上。有时候无聊,还会拿下来把玩。心中甚至想着什么时候再给摔了,一了百了,也省了占着的一个位置。但再也没失过手,反而是用别的壶喝茶的时候常摔。
一个物件从器具变成摆件,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功能变了。但我接下来又开始买了新的壶来使用,并没有从我的“库存”里面挑选,好像我只是乐于占有它们,并不打算拥有。这个发现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我已经在反思这种占有欲对我来说是不是一种负担,如果我只是为了摆在架子上面好看,似乎根本不用花那么多的钱去买个正经的玩意儿。
我收集自己喜欢的东西居然在某些时刻会成为我痛苦的根源,这是什么道理?这些我所热爱的事物,在让我从中感受到满足的同时,也成了我的束缚。我既不能够洒脱地抛弃这些物品,又不能够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占有的满足感,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在这种占有欲的影响下,我只是保管他们,而没有享受到这些物质出现在我生活当中时的那种精神上的愉悦,我好像只是乐于宣示我的主权,而并没有真正地拥有过,因为我的内心仍然是匮乏的,这种匮乏所带来的焦虑需要不断地继续占有才能够稍微减轻。
以前我以为我是那种“一串葡萄里,把最好的留在最后吃”的那种人。如果真的是这样,仅仅是延迟满足,那也挺好,因为有所期盼。但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自我博弈与反思之后,我发现自己不仅仅存在着先吃坏葡萄的心理:最后那个重新组合起来的茶壶被我拿去了办公室——真到了使用的时候,我永远想不来自己的收藏。所以明天是有所期盼的,但我却会下意识去推迟它的到来。
后来我干脆一口气满足了自己的物欲,把想要买的全买了回来,以后不再去看。我的茶叶也不再为了将来而储备,以前那几十斤已经够了。现在我只考虑当下。我仍然会把好的葡萄留在后面,但不会是全部。
虽然有时候太习惯于对自己进行反思,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在我的身上存在着太多互相矛盾的冲突,所以我才要不断地与自己搏斗。
在与自我的搏斗与反思当中,我对生活突然有了一种明悟:如果一朵花开得很好,那也不必要把她摘下来。除非你要把她送给自己心爱的人。
这样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