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飞机
打飞机
[1]
在梦中我被他唤醒了，跟着他走出屋子。外面的天是黑的。但夜空中仍能看见铅灰色的云，层层叠叠，非常厚，而且，极为辽阔。我循着声音走入深夜。
当我站在街头时，那声音消失了。街道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对于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来说，街道并不会总给你带来公正和荣耀。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但站在街上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但今天走在街上我却感觉一切都变了。我的步履相当的稳健，甚至有了一种威严的味道。荣光在黑暗中笼罩我。
我意识到今天街道的不同寻常。为什么街上没有人呢？只有我，没有人，没有猴子，老虎，没有车，没有一点声音。我看着这条街道：白色的道路，一块块巨大的白色的石头，白色的树，白色的树叶。我看见我自己也是白色的，白色的头发，脸是白色的，白色的嘴唇，我举起手，我的皮肤是白色的，指甲也是白色的。衣服也是白色的，鞋。我张开嘴，看见里面是一个白洞。我又凑近去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白色的，中间是一个白色的瞳孔。街上充满了白色的阳光，地上白色的阴影相互交错。我仰头，为什么白天会有太阳？这非常奇怪。
但更为吊诡的是街上到处是枪。枪是黑色的。地上散落着林林总总的枪，墙上靠着长长短短的枪，路旁的杆子上吊着大大小小的枪，笔直地吊着像是一个个被吊死的人。一动不动。一动不动，这很奇怪。“哐当”，什么声音？一个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又消失了，但似乎还在回荡。我停止脚步。看。是一支枪从天下掉了下来。我抬头看看天，天上一片空白。我又低头看着那只枪，盯着看，眼睛一眨也不眨。它翻个身站了起来，然后走远。但它仍然躺在那，一动不动，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一个死人。街上静静的。所有的枪，或者站着，或者躺着，或者笔直地吊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动。一动不动。这非常奇怪。
[2]
但这时空气突然动了一下。我抬头看天。是的，空气不安的、痛苦的扭动。显然它并不舒服。我突然意识到，空气在被强暴。远处一个黑影从上方悄无声息地飞来。由小到大。最后停止在我的头顶上方。我的脑袋已经它旋转了90度，然后，75度，168度。我看见在我鼻子的上方，停着一架B2隐形轰炸机。这很奇怪。号称世界最先进的隐形轰炸机，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叫B2，而不叫2B？这很奇怪。这时，我看见飞机底部的门打开了。飞机要排便？我凑近去看他的底部打开的洞。它排出了一坨。这么快！而且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就在这时，它砸到了我的鼻子上，并且，爆炸，了。我面部的肌肉猛地抽动，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好几眨。一股浓烈烟腾起，呛得我咳嗽了两声。我靠，是炸弹。美帝投放巡航弹了！我努力想搞清楚都发生些什么。我发现我的鼻子黑了。我靠。
这时天空大乱，我抬头看天，我的天啊！满天战斗机，像地下水道里挤满的急着找公共卫生间的疯狂的老鼠一样不停地四处乱窜。嗯，有美军的飞机，有苏军的飞机，有俄罗斯的飞机，有德军的飞机，有英军的飞机，有法军的飞机，有日军的飞机，有韩军的飞机，有土军的美军的飞机，还有伊军的苏军的飞机，有阿军的美军的飞机，有澳军的美军的飞机，有越军的苏军的飞机，有泰军的美军的飞机，有巴军的中军的飞机，还有共军的飞机，还有国军的美军、法军、英军的飞机。嗯，很好，都来了。我从地上抄起枪，有M21， M24，M2458090,SVD, SP66，SP6666660,DSG69，GS式，98式，999式。啊！妈的，他们可是造了不少的枪啊！砰砰，我一枪打下一架飞机。砰砰砰，我又一枪打下又一架。我打下一架就换一只枪。最后，我干脆只用右手拿着一把手枪，背起左手，闭上眼，“叭，叭，叭，叭”……。照样，一枪就干下一架。
我是一个小人物。作为一个小人物，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荣光。活得不容易。其实是真的很难。超出你们的想象。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在梦中，我终于可以在街上得瑟得起来了。
F22超音速斜刺向我——我他妈的一巴掌就扇得它翻滚，翻滚着跟头跌了下去。J-20从背后飞来，我转身一记左勾拳，就打得它眼冒金星，一头栽下天空。待我刚转回身， Su-57又冲着我心窝撞来，我他妈的迎面抬脚就是一踹，Su-57顿时捂着肚子，直着退出了大气层。比来的时候还快。然后就在外太空爆炸了。我越打越有劲。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直拳，刺拳，抛拳，摆拳，又一记摆拳，再一记摆拳，大巴掌狂扇，高踢，后踢，横踢，侧踢，凌空侧踢，旋子踢，大披挂。我左勾拳，我又一记左勾拳，我又一记左勾拳，我又一记左勾拳，我又一记左勾拳，我又一记左勾拳……
天空中已经到处都是浓烟和烈焰，呲牙裂嘴和巧克力糖浆。那些高强度的钛合金飞机在我的拳打脚踢下像饼干一样脆弱。我干脆抓过一只碳纤维复合高强度材料的F22一下就把它掰断。嚎叫声惨绝人寰，响彻天空和大地。
当它们都摔在地上之后，天空终于干净了，没有飞机，没有烟雾，没有战争，也没有烦人的噪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非常满意。难道有清静啊。所以，我拍了拍身上的浮尘，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准备回家。但是，身后却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这是什么声音？我宁神静听。嗯，有些像苍蝇叫春，又有些像婴儿吃奶时发出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如果是苍蝇叫春，那我转身就会就会看到发情的苍蝇的潮红的脸，一万只色情的眼睛，看着我。如果是婴儿吃奶，那我转身就会看到婴儿，奶和孩儿她娘……
我猛地转过身。是三只印军的第七代战机。是的，印军的第七代理论战机起飞了。我说：是的，这种飞机在设计是个奇迹。是的，显然这是受了印度古老的爱经和瑜伽术的启发。是的，美国人就第七十代战机也很难达到这种境界。是的，我把第四代，第五代战机都打光了，但还有第七代战机。是的，失败又一次降临到小人物的头上。是的，我的街头的美梦就要结束了，但是，人们的清醒的生活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结束。它们周而复始。是的，周而复始。
乌拉！我环视天空。天空浩浩苍苍天。天空浩浩苍苍天。啊！
立 2014 2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