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 12 我跟你回家可以吗？
这家影院我从来没有来过，在难找界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出门前我算过时间，还能提早二十分钟到达影院，没想到等我真正到的时候电影几乎都要开始我甚至没有时间去厕所放个水。
十三今天穿得特别随意，一件灰蓝色的无袖，一条宽松的工装裤，走起路来咔吱咔吱响。见我迟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递给我一瓶饮料然后说道，这里是不是挺难找的。我接过饮料，一瓶茉莉清茶，还不错，点点头说，是啊，我找了半天。他又伸出脚上的鞋给我看，说，可爱吗，我觉得很适合你，像面包一样，你也像一根面包。我说，你这么形容我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这鞋还行吧，你要送我吗？十三说，回头把链接发你，你自己买。我说，那你说个屁。十三说，快走吧，片头广告都要错过了。
影院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影厅倒是建设得不错。我突然想起那些在小巷子里的装修得很烂食物却是人间美味的苍蝇馆，这家影院颇有一些苍蝇馆子的味道，可惜就是太难找了，偌大的影厅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位子很好，在整个影厅的最中间。在我们的前面坐着四个人，分不清楚是四个朋友还是两对情侣，最后一排的最右边也坐着两个人，分不清楚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坐在那种位子一看就不是来正经看片的。
这是一部略微偏文艺的片子，确切地说是我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去看的那种电影。
我们坐下的时候，片头广告已经播放得差不多了。十三说，可惜了，没看到汽车广告。我说，你要买车吗？十三说，没有，就看看有质感的广告长啥样。我说，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汽车广告，这个片子看起来都没什么人来看，汽车公司再有钱也不会把钱投在这种地方吧。十三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道，反正现在也不知道了。
电影开始，我们不再说话。
这个电影看得我如坐针毡。原本看电影这么浪漫的事情被它搞得也一点都不浪漫了，我有时候想要靠过去跟他亲密地说些什么，但这部电影难看到吐槽都无从吐起。一开始我还端着想说尝试一下看看这种高级片子，结果发现自己看不了一点，不知道是我不够高级还是电影本身就是一泡烂东西。中途一度我余光看到十三在点头，以为他看进去了并且对电影所传达的东西感同身受，我还心想，这家伙看起来没头没脑傻兮兮的，没想到内心世界如此丰富多彩。结果没多久，不小心回头看到他几乎要睡着，点头不过是太困了。
我翻了个白眼，凑过脑袋去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十三回过神来，瞥了我一眼，难看死了。顿了顿又问道，你想走吗？
我点点头说，我OK。
十三说，那我们走。两个人起身，甚至不用弯下腰来照顾后面的观众，后面根本没有观众。唯一的那一对躲在角落里的观众，已经开始接吻了。放映厅的人一定觉得这场不错，现场接吻比电影带劲多了。
离开影厅，我先去上了个厕所，十三在外头等我，上完厕所出来，看见他正在鼓捣手机。我走上前去问他，你干嘛呢？十三说，我找找看附近有什么吃的，你想吃什么？我说，饭菜都可以。他说，不然去吃川菜吧，你能吃辣吗？我说，我超能吃。
选完餐厅往外走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一响，掏出来一看是十三的信息。我心想，你就在我旁边发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一条链接，那双可爱的面包鞋的链接。他看到我查看了这条信息，再次强调这双鞋很适合我，我也再次回怼，那你送我。
出了影院，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雷雨，雨点瓢泼，我觉得今天出门看来都不太顺。等车子来了，十三看了我一眼说，冲吧，我点点头。
进了车子之后，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已经放得卷起来了的纸巾递给我说，擦擦吧。我说你怎么把纸巾弄成这样？十三说，今天干太多活了，别挑三拣四了，有得擦就不错了。
擦完身子，我把纸巾放进口袋里，然后转头看向外头。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有些吓人。我只看到车窗上布满的雨水，外面的世界被融成一片，偶尔闪过耀眼的雷电，继而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我开始发呆，直到他用胳膊肘顶了顶我，我才回过神来。
他说，你看什么呢？
我说，我放空呢。
他问我，你怕吗？
我说，怕什么？
闪电啊，他说。
我说，没什么好怕的。
他点点头，又说，我小时候挺怕闪电的，主要是家里都一个人。
我没再说话。
我小时候也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喜欢下雨天只是因为不能跑出去玩，而且南方下雨连屋子里都是潮湿的感觉，很难受。但我似乎真的没有害怕过这些东西。从小胆子就大，唯一害怕的是夜晚一个人睡的时候胡思乱想。有时候想床底下会不会躺着人，有时候又想人死了到底是什么感觉。
车子很快开到了餐厅，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冲了出去。冲到餐厅的时候，好不容易被空调吹干了的衣服又湿了。我叹了口气。
十三说，今天看来不宜出行。
我说，出都出来了。
那我请你随便吃，吃到开心。他说。
我说，那敢情好。
幸好这家川菜馆的菜味道不错，算是弥补了今天出行不顺的遗憾。我问他，这个电影这么难看，你们老板是不是看你不顺眼才送你票的？十三翻了个白眼说，我们公司出品的。我说，那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其实也还行，可能是我水平不够。他夹了一口辣椒炒肉塞到嘴里，然后说道，就是烂。我说，你们公司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吗？十三说，我们公司走人文风格。我说，那看来是真的钱多得没地方花。
服务员在这个时候端来一小壶酒，说是他们餐厅新推出的酒，可以尝尝。我们分别倒了一小杯，味道不错。一壶酒很快喝完之后，十三问我还要不要喝点，我说可以，于是他又叫了一壶。
这酒入口酸酸甜甜的，有点像梅子酒的味道，但酒劲尚可，因为第二壶酒喝完的时候，我的头开始晕了，感到开心，这是喝醉的前兆。
我说，我还想喝，但我再喝可能就会喝大。
十三听完哈哈大笑说，前两天还吹牛逼一口气八十瓶。
我说，我那是啤酒。
他说，这才几两啊，肯定比不上你那八十瓶。
我抿着嘴不说话。
他说，喝吧喝吧，都说了让你开心。
我又笑了，点点头。
他又叫了一壶，说，先不多叫，喝完你还有理智咱们再接着喝。
我又点了点头。
最后两个人一共喝了四壶，我的头晕得厉害，但身上暖乎乎的，我想我的脸一定也是红红的，因为我感到脸上滚烫。
外面的雨虽然没有停，但已经小了许多。
我先送你回家？十三站在门口，一边抽烟等车，一边问我。
我说，我不想回家，不喜欢下雨天，我跟你回家可以吗？
我喝醉之后，胆子大得很，什么虎狼之词都敢往外蹦。我觉得自己喝醉之后可以说服全世界，虽然屡屡碰壁，但每次喝醉依旧抱着这种想法。
问完之后，我已经准备好了被拒绝，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乖巧点头，然后说，那下次再去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十三微微思考了一下，竟然说，也行。
听到这两个字，我突然转头看向他，但我喝醉了，看不真切。我眼中的十三朦朦胧胧的，像是笼罩着一股雾气，但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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