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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行漫记（一）：对话当代雅典，触摸他们的精神世界

阿尔戈斯的Fed 2023-08-06 18:38:20 已编辑四川

对话一：海关入境小哥

机舱门一开，我便大步向前，第一个赶到Non-EU Passport Counter，帅气的海关小哥拿着我的护照，笑着对我说：“你好！Enjoy your stay in Greece！”虽然他可能已经重复成千上万遍，但是笑意问候中那种真挚，让我突然放下了旅途的困倦，这便是我和希腊的第一次对话。

时隔3年半，再次与世界见面！

雅典马拉松经典路线41km处的路牌，最后冲刺的开始，终于抵达希腊！

对话二：地铁上的希腊老夫妇

倦意可以被周围的新鲜感冲淡，但是我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虽然去过很多国家，但是三年多没走出国门，在第一次踏足欧洲大陆前，网络上关于欧洲旅游目的地的各种偷抢骗案例还是不禁让我提心吊胆。开往市区的地铁上，我甚至用安全绳将手机固定在腰间，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座位，时刻注意周遭的一切，不敢掏出手机，仿佛自己就是下一个被罗姆人抢劫的对象。

坐在我对面的希腊老夫妇，因为行李箱放置空间不够，一直在腾罗他们的身体位置，我也往里靠着，将自己的箱子小心往里收，他们的箱子终于在逼仄的座位间放下了，他们向我投来友善的笑意，用那口希腊口音回复：Thank you！然后掏出包里刚打开的饼干一起分享，并对我说：你饿了吧，一起吃吧！太警怯的我，居然认为这是人贩子的把戏，休想得逞，遂一口拒绝，此刻落笔，我竟笑出了声！老夫妇告诉我，盛夏是希腊人出游的季节，他们刚从罗德岛回来，度过了无比惬意的一周！

雅典机场线站名真的很长，又是希腊语播报，每一次到站，我都看着手机地图，又透过车窗看着站内墙上的站名，不断核对。夫妇俩笑着跟我说，是不是都快分不清了，这些名字真的很长，它们好多是古希腊关于政治、民主等等的名词，你待久了就会适应的。最终，我还是坐过站了。

对话三：民宿小哥泰勒斯

地铁站也有文物藏品？在雅典是真的。红线大学地铁站出来，墙边全是陈列着文物的展柜，那些瓶瓶罐罐，与川流不息的人群呼应起来，几千年流过，岁月变迁，而只有它们平静感受这一切。

雅典地铁红线大学站出口，橱窗里的文物，猜测应该是在建设该地铁站时候发掘的。

更让人震撼的是，从地铁到狼山脚下民宿的1公里路程里，咖啡馆、面包店、书店处处可见，人们喝着咖啡，全情投入聊天和讨论，或是读报看书，迎着阿提卡半岛清晨9点的阳光，开始一天的生活。

来到民宿，看着窗外的狼山，我兴奋地把这1公里路途的所见所感告诉民宿小哥，他倒是不经意地笑了，说我们希腊人就是喜欢在安静中思考，那可不是摆烂哦！因为在古希腊，只有奴隶才不停干活，智者总在思考人生。

“面包总会有的”，没错！因为到处都是bakery，而且都特别好吃！幸福感拉满！

提到思考，我又开始秀起了知识点，毕竟为了此行，我可是系统学习了武汉大学赵林教授的古希腊文化。我们谈到了古希腊七贤之一的泰勒斯，他告诉我希腊人如何“认识你自己”，又从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说到人，说到了人生的无意义感与彷徨，说到了如何提升人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感，说到了哲学对于人的终极意义。

在Trikoupi民宿的七天里，我时不时会和他一起唠下古希腊的哲学，让我震撼的是，看似躺平的普通希腊人对于人生的思考，对于哲学的传承都让人敬佩，他们并没有“躺平”，而是在不断思考后，不断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去无限趋近他们希望得到的意义。小哥的名字很希腊，很长很难我终究没记住，但是他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希腊“打工人”，睁大双眼，与我讨论泰勒斯和他的哲学世界时，我觉得我仿佛穿越到2500年前的古典时代，与那时的先贤一起在柱廊下探讨各种不同的人生命题。那一刻，我觉得，我真正来到了希腊，他就是无数泰勒斯之一。

对话四：琴师苏格拉底

狼山下的街巷里有各种西餐厅和咖啡厅，循着一条布满夹竹桃的小路，我误打误撞来到了一家琴行，准确地说这是一家修理乐器的琴行。

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像七弦琴一样的乐器和一座小神像。出于自己对古希腊神话的浅薄了解，我断定这肯定是司掌音乐的阿波罗以及他的七弦琴。琴师微微一笑，说其实七弦琴是赫尔墨斯发明的，希腊人把七弦琴尊为国乐器，祭祀阿波罗时演奏，且阿波罗的造像一般都会手持七弦琴，很多人容易误解，这个神像实则为赫尔墨斯。

琴行进门处，赫尔墨斯手持七弦琴的雕像

当赫西俄德整理《神谱》时，他是否有想过自黑暗时代后接近3000年的今天，琴师们依然对这些神祇保有如此高的崇敬，永远未曾消失。世俗价值里，Hermes是大名鼎鼎的爱马仕，是人们趋之若鹜抢购的奢侈品，是极尽炫耀自己奢华的生活品质；而这些琴师正用最真挚的情感去守护七弦琴的缔造者Hermes赫尔墨斯，在爱智慧的国度同样爱音乐，纵千年不变。

最后有个彩蛋，琴师告诉我，他叫苏格拉底！没错，和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一样的名字；而远处安静修琴的另一名琴师，叫海格力斯！没错，是古希腊神话中完成十二项伟业的海格力斯。谈至此处，他俩都笑了起来。

琴师苏格拉底，展示琴行里极具象征意义的赫尔墨斯七弦琴

后来我来到菲利波普山脚下的监狱，那是苏格拉底行刑前被关押的地方，苏格拉底之死，是西方哲学的核心事件。他说做痛苦的人，不做快乐的猪。他说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我们与世界相遇，我们与世界相蚀，我们必不辱使命，得以与众生相遇。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饮毒身亡。

菲利波普山的苏格拉底监狱

法国画家雅克·大卫的《苏格拉底之死》（The Death of Socrates）

哲学和英雄的精神从未离开，哪怕只是夹竹桃背后的不起眼琴行，这两位腼腆的琴师的父辈，也希望将希腊世界最伟大的名字和背后的精神赋予后代。

对话五：吉光片羽中的雅典人

或许所有人到雅典最重要的目的都是去雅典卫城一览帕台农神庙的威严雄壮，而对于卫城之巅的那个上午，我反而是被欧洲阳台的太阳晒得晕头转向，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在卫城山下餐厅快睡着时，店员端来一大盘希腊美食，跟我们说：Here is your fantasy！But do be cautious! Because it’s the best in town!

Trip Advisor排名前五的希腊餐厅海格力斯，此行最贵的一餐，因为在黄金地段雅典卫城，但是好吃值得！

随意走进一家书店，和年轻的老板聊起来当地的出版业和大众阅读，电子阅读的兴盛和纸媒的没落。他惊讶于我称他们为Hellas，而不是Greek，我说我知道Greece只是意大利那边一个城邦，是英国人给你们起的名字，就像我们中国人是华夏一个道理。他说，Civilization understands and prevails。

拜占庭博物馆外面拉着横幅拒绝国有博物馆私有化，人迹寥寥的博物馆里，仅有的几个管理人员跟我解释着这次抗议，她们带我去看那些从教堂上转移来的穹顶，给我讲述这些教堂的前世今生。

拜占庭与基督教博物馆，托斯卡纳风，国有博物馆私有化正在进行，反对声浪极大。

回想起在军事博物馆中认识的美国朋友Ben，他自然不是本文所要讲的雅典人。那个下午，整个博物馆不超过5个游客，他看到我在看朝鲜战争的纪录片，久久驻足不离开，于是好奇地走来和我搭讪。我说我的爷爷曾经参与过这场战争，但是这里的叙事与我们国家的不同，我想看下西方世界的宣传。我们谈到互相去彼此国家的感受和喜悦，他说：Fxxk Joe Biden！Fxxk Trump！All the evil propaganda which divides people of both countries！虽然彼此的宣传体系里，彼岸那个国家都坏透了，但是我们分别向东和向西，各自飞行12小时，来到这个被阳光照耀的古老国度，谈起这些充满偏见的认知，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