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千与千寻
后来西非给我普及了小津安二郎,我给他普及了今敏,还有日本动漫及动漫音乐。西非忧伤地凝视着院墙外的天空。天空下洛美的街道上摩托车飞驰而去,面包车像俄罗斯的库兹涅佐夫号航母一样从屁股后面冒出滚滚浓烟;还有腰缠花布的妇女头顶货物远去,不知道她是那个男人的第几个老婆,还有多少个孩子等着她回去;还有公鸡无所事事地追逐着母鸡;还有矮小的绵羊成群地游走在城市的废墟上,捡食人类的垃圾。城市的早晨在公鸡的鸣叫声中醒来是洛美的日常。一个动物满城跑的非洲城市。羊粪鸡屎尿味与汉堡牛排共存的城市。漆黑的黑夜不是洛美的错,蜡烛是李西第一次踏入非洲时对洛美的浪漫幻想。废旧的火车穿行在蜿蜒的城市内,慢慢爬行,缓慢地就像老旧的童话。哐啷、哐啷,压过洛美的尘土和我的笔尖。恋爱期的李西也曾痴迷过一段时间早该淘汰的它,那像博物馆内开出来的火车,龟行在地球尽头的另一个城市里。我从未曾经历过李西的经历,只是有嘴巴张开,告诉了后来的我。夜晚满街的蜡烛、城市铁轨上爬行的博物馆火车,成全了李西对洛美所有的童话幻想。肥硕的屁股又一次健康地走过我的驻地前,像扇动的乳房。小鸡跟着母鸡,悠闲地在铁轨上啄食,小羊跟着老羊,徘徊在城市的街头,让人有一种误入民国时代的错觉。
西非收回视线,我收回思绪,回到小津安二郞和今敏身上。小津安二郎:1903年12月12日-1963年12月12日。今敏:1963年10月12日-2010年8月24日。因为小津安二郎,我来到了今敏面前。后来知道小津安二郎死的那年,死前两个月,整两个月,1963年10月12日今敏出生。大师与大师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打了个照面,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共存了几个月而已。一个已经老去,不久于人世;一个已经到来,人生开始。就像莫言虽然与我同一个时代,我却没有当面见过他一次。普鲁斯特和乔伊斯在巴黎的相遇也只是一桩历史的悬案。“据说”都是后来的猜测。历史有时候可能没有后来人想得那般美好和富有戏剧性,只是一个平淡日子中的平淡一天罢了。——来到小津安二郎的电影面前是因为《刺猬的优雅》(《宗方姐妹》、京都的山、山茶花的颜色)。找到《刺猬的优雅》是为了了解法语,了解法国,学习法语。了解法语,了解法国,学习法语,是因为来到了洛美。洛美的官方语言是法语,一个前法国殖民地。而今的多哥政府里面还充斥着数量庞大的法国顾问团,各行各业能因循法国的仍然在因循法国标准。世间的万事万物,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这是西非的原话。此处是西非的经历,以及他与法语的缘分,从《刺猬的优雅》到小津安二郞。
而我来到日本动画片面前,来到《哈利·波特》面前,来到《黑镜》面前,来到《权力的游戏》面前,来到侯麦面前(侯麦的“人间四季”和“道德六故事”是我的最爱,当然《女友的男友》、《好姻缘》、《绿光》、《圆月映花都》等我也喜欢),可能只是喜欢。因为喜欢而寻找,这就是我这个年龄段,与西非那个年龄段的人,不同的地方。他们的目的导向是世俗的、入世的,我们的目的导向是个人的、私人化的。
但殊途同归。
小津安二郞的缓慢是西非的菜,侯麦的多情是我的菜。西非喜欢小津安二郞缓慢中的稳定、安宁、秩序,无奈但遵守,古老的礼俗。女儿是老爹永恒的命题。母亲是儿子前世的束缚。我喜欢侯麦多情中的世俗与欲望,镜头始终对着年轻女人的脸和身体、心灵也有所涉及,服装、爱好,婚恋,变化,那么多女孩子的小情绪和小心思,我就是想嫁人(《好姻缘》),巴黎七八十年代、九十年的时装,摇曳在风中的屏幕上,夜巴黎的咖啡馆,巴黎郊外的春天,湿湿的草地,美丽的身体,自然袒露,香肩美腿,你情我愿,夏天的海滩,冬天的雪地,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圣地,意境永远在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时间流逝如水,我致死钟情少年。老阿姨也多情。
世事万物,在博尔赫斯的世界里,由阿莱夫那个点来联结。在我和欧阳光的世界里,由父母工作的那个单位联结。而在我与西非的世界里,由洛美这个点来联结。因为来到了同一个位于洛美的中国公司,住到了同一个驻地,因为同看某一部电影,同聊某一个小说人物,而在晚饭后的驻地众人散步中的随口闲聊中,了解了彼此,一切都由洛美这个点联结在了一起。洛美也联结了魏姗、李西、艾米三个沪语区的姑娘。魏姗曾建议西非写写她们三个。两个上海姑娘,一个苏州女孩,如何因为公司开发海外业务来到洛美,如何因为洛美相识,成为知交的故事,共同谱写了一曲洛美之歌。她还说,你可以大胆的写,发挥你的想象,比如,有可能,我们三个人在中国就曾经相识,相识在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比如共同走过某一个街道,同读过某所学校,同坐过某班地铁,同游过某个学校要求的革命老区,来到洛美之后,各自走上不同的婚姻之路。她没有说的是,李西找了个法国老公,艾米嫁了个多哥黑人,她坚持了她的爱情追求,追着她的白马王子来到了洛美,并且修成了正果,有了在洛美怀上的女儿妞妞。故事内容丰富,有很大的戏剧张力,但也非常俗套,搞不好会毁了西非的写作才华。一九七九年生人魏姗,一九七五年生人李西,一九七四年生人艾米,西非说他得找一个好的角度来写(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现实主义,言情、乡村、都市,好像都不行)。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西非写到那儿了?我也在无限期待地等待着,三个女人的洛美故事。
也有毫无联结点的联结,比如川菜“鱼香肉丝”里没有鱼,小津安二郞最后一部电影《秋刀鱼之味》里也没有秋刀鱼。类似的梗在生活里漫延:老婆饼里没老婆。洛美爱情故事里没爱情。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投射进来。将室内的灰尘划出一道道漂浮的线和颗粒。浮尘在那光线里翻滚。外面的大卡车颤抖着,惊扰了光线里的浮尘,一起颤抖。像发情的公鸡在追着母鸡扑扇。
在嘉陵江边慵懒的午后,我从朝天门地下商场出来,沿着洪崖洞的吊脚楼、商业街前行,指尖划破空气与他的温柔相遇。浮华奇谲。
多少人是擦肩而过,多少人同乘过同一班地铁,一生都不相识。缘分这种东西,由老太太说来,也是奇妙。
比如,程老太的那句话,你和他(西非)生活了三年,还不了解他。
这句话,放在公司的语境里,放在曾经的洛美岁月那儿,大家同吃同住在公司同一个驻地里,一点事儿都没有。但如果放到中国的语境里,剥离掉洛美,那就麻烦了。容易引起歧义。像抖音App里那些假扮租客、房东、老板的女友,精致到诱惑你嫉妒。
想自己也曾为天边的云彩欢呼;傍晚的天边,一抹晚霞,映红山水和大海,也曾让我激动。但现在,我看向重庆夜晚的天空,想自己有多久没有抬头看天,没有在黑夜静静地去欣赏星空。天边的那片风景依旧,我却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情。宁静和睿智,需要多少大风大浪的淘洗和打磨才能体会到?我又有多久没有驻足伞下听雨?
无数默默无闻的人生等着被记载。飘然而过的念头都是华丽的文采。
我想写我的母亲,也想记录我的父亲,当然,还有她们的来处,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是否还要往前追述,我也拿不定主意。其实,在我真的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准备去记述她们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真正了解她们。首先是出生年月、名字,我都没有办法肯定的知道。我记着自己的生日,在生日当天,没有接到祝福,没有得到重视,都要生气。但我却并没有怎么去记她们的生日和名字,也没有去想她们是否会生气,是否也有喜怒哀乐。
我曾声明: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体会大家的体会,感受大家的感受:结婚生子,养儿育女;也看大家所看,比如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我活在世上的目的和大家一样,无非就是想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生命是一场偶然,我也在其中寻找因果。我没有任何惊世骇俗的想法:我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繁衍后代……我没有。我就想活在一眼可以见底的世俗人生里。看岁月流转,花开花谢,潮起潮落,人生老去,春去秋来,冬雪夏雨,男欢女爱。碌碌无为,平淡一生,幸福无比。其实我也只是声明了我的声明,我并非真得这么做下来。父母在孕育我之前在做什么,仍然困惑今天的我、吸引着我,调动我想了解他们的神经过往、恋爱历程、欢爱时刻。
人生就是走向终点的旅程,如果没有希望,我们随时都会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希望就是欲望。欲望就是动力。如果你不想和一个男人亲热欢爱,你会为了他赴山蹈海、只为一响贪欢?欲望有卑下和高尚。奋发向上的欲望,积极地生活下去的欲望,想买大房子赚钱的欲望,都是可以看作不卑下的、高尚的、甚至是神圣的。就是在争取自己的利益的时候,不影响和损害别人的利益,这种欲望的追求就是高尚的、完美的、应该的。影响和损害别人利益来满足自己利益的欲望就是卑下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是古话所说的那种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之流。
现在终于有点弄明白红楼是“石头”历幻人间之后而记,即所谓石头记。因为历在前,记在后,就是回忆录了。回忆录的写法,说明白了,就是上帝视角,全知全能,但又有局限。局限在——此乃石兄的回忆,有些只是从石兄的视角出发。不管是谁的视角,就都存有局限性,石兄亦然。还有,因为是经历过之后才写的事,见解就不是当时的见解,而是结果论、导向式的见解了。由结果推论当日。转折,重要之事,就很明确。实际却是,即使是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所处之当日,也觉得稀松平常。
你是我的药,也是我的病。我病了,是因为你。能治好我的药,也是你。这话说得是黛玉之于宝玉了。也能推而广之,用在今天的痴男怨女、渣男渣女身上。
工作后再看红楼觉得依晴雯的手艺、技能,离开大观园之后,生存下去的本领和资本还是有的。技能:补雀金裘。这个手艺就有不可替代性,外面的人都不会,大观园里也只有晴雯会,从中也可知,她的手艺还是很绝的,有现代意义上的工作中的不可替代性、缺我不行。只是她为什么不愿意用这个手艺在离开大观园后生存下去呢?晴雯之人其实长得也美,靠颜值吃饭也能找个很好的婆家。现在我明白,她在书中的作用,就是作者(石兄)拿来说明一类人,有这个能力,也有美丽的外表,嘴巴也厉害,还是会受到这个社会的毒打,毒打之后,会做出她那样的选择,会有她那样的命运。人知道的越多,其实越痛苦。只有看不清眼前之路的时候,瞎摸,没有心理负担的瞎摸,才能走下来。就是俗语所云之现实世界的糊涂幸福人。好像什么也没操心,该来的都来了,该有的都有了,而且时机还非常恰当,刚好合适。知道了后来的路,到容易放弃。知道了幸福的婚姻其实也很辛苦,美满的生活也有痛苦。前面说了晴雯的能力,现在说晴雯的资本:她死后清理积蓄的时候,有四百金之巨。刘姥姥那样的小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也只需要二十两白银。女人在有颜值、有技能、有资本的时候,也可能因为爱或其它的原因(疾病、名誉、心理落差、不想选择其它有可能的路,等等不值得一死的原因)而选择去结束生命。心理是可以左右身体对生命的选择的。
文学的现代性,晴雯这个小说人物的现代性,当时曹公写得时候并不知道,是后来人看出来的。
小红和贾芸,价值观相同,是往一个方向努力的人。红玉,芸儿,有智慧,知来处,也知去处,明世理,懂经济,看得清世间真像,知道世俗是什么,有些什么人值得付出,将来如何,现在如何。
人首要的欲望永远是金钱。搞钱,搞钱,搞钱。搞钱才是王道。
《黑天鹅》?
什么鬼?致敬《红辣椒》?什么东西?
从《盗梦空间》来到《红辣椒》的有多少?然后,从《红辣椒》知道《黑天鹅》的有多少?这个,我一定得找西非聊聊(上次想找他聊聊那个法国男人都想与之同床共枕的女人——苏菲·玛索,他还没有给我答复。《初吻》、《芳芳》、《勇敢的心》中苏菲·玛索这样的女人形象是我作为一个女人都想睡的漂亮女人,屁股、腰身、乳房、脸蛋、长发,没有我不爱的,甚至连她那笑,都是我想要她的原因)。
这是一个很好玩的发现,也是一个很好玩的寻找,但西非也说过,不能沉溺其中,不然,很容易出不来,无限循环下去。牛顿也曾痴迷于寻找永动机和炼金术。陈春城的小说人物陈透纳曾痴迷于对幻想的寻找而被误诊为神经有毛病。
《真事改编》,波兰斯基,法语,2017年上映,1933年出生,当年84岁。《钢琴家》,《水中刀》,《影子写手》,《苔丝》,《清洁》、《苦月亮》,《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戏梦巴黎》、《云上的日子》,
《危情十日》,另外的一个版本,潜意识版本,可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勇士谋杀案》,大卫林奇,《致命ID》,分裂成6个人,神探,分裂出来7个人,这一类,精分类,电影,女作家在创作的过程中,分裂出来的,编出一个更新鲜的内容来,来回转,
《搏击俱乐部》,分裂出来的,其它的人都是避开的,与搏击俱乐部非常像,
《穆赫兰道》,这个,还是一些梦境,出现了两处毛病,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梦境,这个才解释了,甚至她根本就没有去乡下,从开始,她跟她的出版商,都会有交待,也可能,也可能,所有情节,那个对象,都当成真事,来处理,用梦境的方式来呈现,其实是个空心的,不用梦境,是成立的,梦中梦,它是一个梦中梦,在我看来,是有异议的,异象,看来就是假的,模糊,
《兰丝绒》,交待了一个比较明确的交待,
……
少年的时光就是晃,用大把的时间彷徨,只用几个瞬间成长。(父母的死亡或高考的失利、恋爱的失意、男友的抛弃、疾病的折磨、闺蜜的背叛,死亡临近,或目睹类似的事件。)一次春节之旅公司组织去了距离洛美一百多公里外的旅游城市帕丽梅放松身体和心情。每年的春节几乎都是旱季的顶点。除夕夜的鞭炮似乎远隔万里炸飞了洛美至帕丽梅之间公路两边的尘土。路边的高大灌木叶面之上,铺满卡车飞驰而过后扬起的尘土。厚厚一层,掩盖了植物本身的颜色。像中国北方冬天的旷野。在重庆的四季里几乎见不到这样的景象。一片灰蒙蒙的沙尘暴天气。爱能让荒漠变成绿舟,让野生的灌木丛开花,让男人与女人远隔山海、仍能感受到彼此的渴望,她只需要伸出手,他就能接住她手中扬起的爱的尘沙。旱季时节来到帕丽梅常让人怀念已经远去的雨季。雨季的帕丽梅,挂满山涧的瀑布让人走进去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非洲气息,好像是在重庆武隆的某个地方避暑,冷嗖嗖的森林气息透着一丝阴森。旱季时来到帕丽梅就是想清除身体里的炎热,寻找那一丝清凉,整理一下这一年来的疲累,放空一下思绪、放松一下身体,准备来年的再次出发。帕丽梅的地理位置很奇特,山那边就是加纳的淘金地,山这边的多哥却没有听到任何金银的响动。多哥的国土像一把钥匙。在洛美的工艺品市场有很多钥匙形的多哥地图木雕出售。很多外国人买来当作钥匙挂扣或车内吊坠使用。工艺品市场更多的木雕作品是西非通用的大象、狮子、河马、长颈鹿,两块木板组合的靠椅,抽象的思考者、头顶货篮的妇女,妇女巨大的头和夸张的乳,通体漆黑,光可照人。照人的光泽在后来的考证中得知是中国鞋油的功劳。鞋油套黑、大宝打光。还有成套的木碗、木臼、木匣。满街都是原木的色泽。不多的陶钵、铜器。帕丽梅的市区也有一个同样的工艺品集市。里面的工艺品比之洛美更粗糙。我没有办法说我喜欢帕丽梅,我也没有办法说我不讨厌帕丽梅,只是我在当时的旅游、放松时,不能败大家的兴。我还在脑海中描绘了很多我现在没有办法写出来的场景和想法。想象中的文字无比绚烂。像春节的烟花在脑海中绽放。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距离越来越远,洛美的存在更像是我脑海中幻象出来的存在,越来越不真实。我在想当时山里的气味,帕丽梅的味道,瀑布下修道院兼疗养院的泰式按摩,有一股风尘味,区别洛美的城市味。那天我带着西非和同事,在帕丽梅的集市深处寻找那个羊肉糊糊汤的味道,那个味道正宗的餐馆,七弯八拐,坑坑洼洼,终于在我这个路痴的带领下找到了,欣喜之情对得起后来上来的带皮羊肉汤。大快朵颐、饕餮享受。后来出差帕丽梅的时候我又去过好几次。每次都没有令我失望。后来还开发出了鸡汤、鱼汤。做得也是味道生猛。回味无穷。只是鸡要现宰,等待时间过长。有时还会因为散养之鸡时间过长,细火慢炖之后,鸡肉仍然要用双手配合尖牙猛力撕扯。我仍然能看见餐馆尖顶上的草棚。那样的草棚已经绝迹于中国的城市和乡村。至少我没有见到。后来游历东南亚的时候,还能见到那宽大的椰子树叶遮盖起来的海边草棚圆厅。圆厅里的游人惬意地享受着冰镇啤酒和饮料。外面是海和阳光。出游帕丽梅最大的收获是早晨起来看山间的晨雾,露水沾湿了空气,空气中有水雾的气味,有点重庆的感觉。雾锁江面,楼坐雾中。重庆像一个极富层次和立体感的女人,内层深厚到导航软件也是一片迷茫。太阳升起的瞬间,红色的太阳模糊一片,挂在山的那一边,映着几个中国人傻瓜一样搭手张望远方,好像努努力就能看到中国的春节似的。回到重庆的岁月,夜里被梦境困扰的我,需要借助天亮才能安宁下来,然后一觉睡过整个上午;下午我则坐在阳台上喝茶,看重庆的下午天,还有晚霞,听听音乐,记笔记,整理自己的思绪;理清发生在我身上的状况,找出困扰我的事情到底是何事。晚上则会在母亲的催促下回父母家享受父亲的泡椒炒牛肉,酸辣爽脆的感觉,吃到鼻尖冒汗,我的最爱。偶尔陪父亲喝点啤酒。离去时也会心血来潮地问父亲索要一个拥抱,气一气母亲对我的吝啬。有时开车,有时坐地铁。坐地铁的好处是下了地铁我可以独自一个人走一段弯弯曲曲地上坡路,看看烟火重庆的夜色,还有安放我肉身的世界,在整理思绪的同时放飞脑中的过往。我从一段上坡路走向另一段上坡,穿过悬空的街市,走进散布在上坡路途的商店和店铺,所有这些我曾经走过的记忆,与记下的那些笔记自相矛盾,以及这些自相矛盾的笔记中的某种曾经给过我的依靠。我还没有办法体会、理解我笔记中记下的:日子、时间、生命在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那里的漫长和在一个年轻的、精力旺盛、想去世界各地旅游的青年人那里的倏忽,形成的等量齐观。此外,让我倍感沉郁的是我尘世生活的贫乏和内心世界的丰饶纠结出来脸上的通透和幼稚、清纯和傻、纯情和痴。我需要一个征服我身体和心灵的男人,他要帅、高大,还要有深度,能理解我的痴、傻、幼稚,能包容我脑袋里排江倒海的胡思乱想。我在凝视深渊的时候常被深渊凝视,做不到心无旁骛。尼采的表述、叔本华的劝诫、斯特林堡的指责、盖茨比的执著、身体由我。不想做任何事的晚上,我也会在喝上几杯之后,躺在父母家我小时候的床上,睡觉。
西非说,时间让我弄明白了很多事情,可生活并没有因此更容易,仍然那么艰难,并没有比没有弄懂之前轻松多少,生活并不是一个弄懂之后就幸福的存在。
我立即明白了他自相矛盾、烦琐、奇怪、欲言又止的表述。我为我的明白而悲哀。我知道了他想表达什么,说明什么。那种只有我与他之间能懂的对话。欲望的满足永远止境。能力的上限在出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确定。《风雨哈佛路》中的女孩之所以值得拿出来言说就是因为它的奇迹之因,不可多得,或者说几乎不可能。
我想到了《刀锋》和毛姆,还有保罗·奥斯特和他《4321》,人生充满了巧合与意外,顿悟和执著。我的记述并非都有内在逻辑,有很多文字记录的就是这样的碎片。
比如有关侯麦的碎片:
侯麦的关键词:微妙。
看上去很随意,在这种随意中,看到了生活的流趟,侯麦的电影没有沉重感,不是正餐,是下午茶,朋友之间,三五谈天,举重若轻。谈情说爱,按春冬夏秋的节奏来拍。一九九八年《秋天的故事》,比较出名。七十多岁的老人,到了人生后半段,几乎可以入土,仍然还拍这些小情小爱、儿女情长、黄昏恋的故事,还留恋欲望,而不是关注社会公众的议题,生死存亡的宗教问题。侯麦的电影,不会让你觉得沉重,说教、痛苦。很轻松。晚上睡前喝一点甜茶。故事很简单。每一部都很简单。涉及的人物也不多。错综复杂,是感情。捉摸不定,是心情。但生活也并不复杂。故事的背景,男朋友出差了,公寓里没有人,一九九二年《冬天的故事》是我的另一所爱。《冬天的故事》前面的序章可以看成是一九九五年的《爱在黎明破晓时》的内容缩微。后面的等待、寻找、期盼、终于回归五年后的一个背影,她仍然在等待他的出现,焦急地跟了上去,失望于那就是一个梦幻中的背影,无法幻化成真实的那个他。她满脸失望地掉头消失在她的红尘中。嘈杂的人流淹没了她。好像痴情的上海女人某个熟悉的街角见到熟悉的背影,迎上去之后,发现是另外一个人。这可以看成是九年之后,二零零四年的《爱在日落黄昏后》的内容。《爱在黎明破晓前》和《爱在日落黄昏后》两部电影讲了《冬天的故事》这一部电影的内容。《爱在日落黄昏后》之后的故事,《冬天的故事》没有涉及。二零一三年的《爱在午夜降临前》试着对《冬天的故事》没有涉及的内容作一定程度的延展、解说,一种生活的可能。西非说他还是喜欢男人都喜欢的《夏天的故事》(1996年)。《春天的故事》(1990年)讨论的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故事,青春少女;《秋天的故事》(1998年)讨论的是开花结果之后的女人,是否可以开放、大胆地走出原来的婚姻,去寻找一段黄昏之前的爱情或婚姻;只有《夏天的故事》是写一个男人的春梦。男人的春梦到八十岁还是《夏天的故事》的模样,不会改变。男人至死是少年吗——西非说他也不能免俗。喜爱玛戈的善解人意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随叫随倒,全无负担,这样的姑娘没有男人不爱,除非是个愣头青;盲目地想着远游的蕾娜,为她心伤,为她情动,为她写歌;在想着蕾娜的中途,有玛戈的陪伴,却把写给蕾娜的歌,从玛戈那儿得来灵感写就的歌,交给苏莲来演唱,苏莲演唱出了歌的野性,像她本人一样,热烈、奔放、像一团燃烧着爱欲的烈火,几乎能烧伤所有爱她的人,所有男人都曾幻想过可否拥有这样热烈燃烧的爱;但所有的男人最终都会走向那个和他一起散步,走过山岗、小径、沙滩、岩石,温柔地听他胡扯的女人:玛戈——西非说,还有一点他没法割舍的爱好,就是看从《沙滩上的宝莲》中走出来的那个青涩的玛戈(阿曼达·朗格勒)变成如今穿衣显廋、脱衣显肉的女人,满眼爱怜地陪男主走完整部影片的云淡风情,海岛风情,静坐草地的迷人气息,忍不住想去亲吻几口。她的笑面、她的一如继往的短发、她成熟的步态、健谈,男人理想中的女人身材、丰满、年轻,拿捏情感的进度也是男人理想的类型。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存在。——我说,你老婆像玛戈,从身材到头脑,从学识到品位。——西非痴笑,没有否认。不过仍然抗辩了一句,你见过我老婆?
我给西非介绍《搏击俱乐部》,他给我介绍《猜火车》(非郭敬明的)以及《发条橙》(都是书籍加电影),还有周边产品《赤裸的午餐》、《亨利和琼》、《阿娜伊斯·宁日记》、《北回归线》(这也都有相应的电影作品),就像他给我普及《尘埃落定》、《白豆》,如何解读《红楼梦》的美妙,魏总组织我们打麻将、玩杀人游戏、说我需要一个我完全崇拜、跪服的男人来征服,李西说她没有办法接受与家庭的分离(好像她天天和她的父母姐妹见面似的),吐槽中国人与中国公司(好像她不是在中国公司上班,靠中国公司生存与精致、讲究、优雅);艾米带我们去寻找洛美及洛美以外值得去的地方、餐馆咖啡店酒吧、帕丽梅深山里的瀑布、贝宁靠近多哥海边的水果SPA、以及她自己准备开发建设的阿内赫海边度假民宿设想。女人与女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关于文学和电影,我看到了这样的一种说法,我好不容易翻越了俄罗斯文学托尔斯泰这座高山,结果发现前面还有第二座俄罗斯文学高峰——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时候才能体会有关“托尔斯泰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广度,陀思妥耶夫斯基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深度”这句话说了些什么。但我只是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中国文学爱好者的平原或者说井底),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两座文学高峰,然后就低下了头,看我的侯麦和小津安二郎,迷恋我的日本动漫及音乐,英国的《黑镜》、美国的“权游”,只是时不时,又被人提醒,我的这些灵感来源于托尔斯泰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某部作品中的某个片断,又不得不抬起头来,瞅一眼那早就在那里耸立了很久的两座高峰,想去试一试,但还没有开走,我又被《搏击俱乐部》和《猜火车》或《发条橙》给岔开了。为什么要攀登珠穆朗玛峰?因为它存在那里。冈底斯的诱惑。大牛尼采说他的很多思考来源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存在主义大师加缪也说过同样的话,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大牛和大师,他们的灵源起源来自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越过大牛和大师之后,我是否可以试着去攀登一下俄罗斯文学的两座高峰呢?还有西非给我介绍的《巴登夏日》也是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伟大延伸出来的伟大作品。还有二零零一年就车祸身亡,只到二零一九年之后才正式进入中文世界的塞巴尔德和他的《眩晕》、《移民》、《土星之环》、《奥斯特利茨》。我正在《眩晕》里注视《土星之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奥斯特利茨》,去看看《移民》。我在关注西非豆瓣的二零二一年早春,看他对《眩晕》的喜爱,想到和他探讨塞巴尔德的洛美日常,也是在那个时候听他说起我后来才去好好欣赏的《巴登夏日》、《致D情史》、卡夫卡的《致父亲》、伍尔芙的《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子》。我最先看到的是塞巴尔德最后时日所写的《奥斯特利茨》,然后是《移民》、《土星之环》。同时期,我还看了刘子超的《失落的卫星》及他的另外两本书《沿着季风的方向》、《午夜降临前抵达》。我的人生踉跄着往前走,脑袋里排山倒海。人,有时就活那么几个瞬间。得有一份自己的愉悦清单,不能指望死前的那份遗愿清单。一年赚一百万与写一本小说并不矛盾。父亲在微醺时刻其实是希望有一个儿子陪他宿醉,而非一个女儿陪他聊天多于喝酒。沈书枝的《八九十枝花》、《燕子最后飞去了哪里》、《拔蒲歌》,李娟的《我的阿勒泰》、《阿勒泰的角落》、《春牧场》、《深山夏牧场》、《冬牧场》、《走夜路请放声歌唱》,都是西非同期的安利产品。包括刘利和宇萌,两个讲红楼的播客主。生活总能以某种尴尬方式继续下去,时光的尽头一地鸡毛,好在还有“昨日之海”。
《车站》,高行健;《等待戈多》,贝克特;还有《局外人》,加缪;荒谬和荒诞,存在主义,闫先生的机票,到底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
如果你寻找,发现,挖掘,沉思,冥想,循着《车站》,《等待戈多》和《局外人》的脚步,来到荒唐和荒诞、荒谬的边缘,可以看到生命的荒谬,生活与世界的荒谬。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之前,你能想到后面的疫情以及疫情的荒诞吗?闫先生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回国机票会成为他三年驻外的最大阻碍。所有人类共同呼吸的空气,会造成我们的肺部感染,会使人发热,会使人失去嗅觉,失去安静的心态,变得不敢亲近爱人,拥抱你最爱的人曾是多少人的梦想,拥她入怀,钻入他的大衣内嗅他的气味……人这种群居动物害怕亲近,而且这件事,使世界闹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空气其实是最贵的人类资源。能想到吗?能够预见吗?即使疫情已经确定了,自媒体时代,上一秒发生的事,下一秒就能传遍全球,通过网络。在从洛美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如果可以,我依然能感觉到海浪在身体里滚动的声音。
还有《低音提琴》。
还有那些文艺作品?
表达生命的荒诞的?
《鸽子》?
《香水》?
我的思维在某个时间总是像断线的风筝般跳跃。有时又跳出目前人类所认识到的思维空间,跳到另一个空间和维度。我一般上午写作,下午看书、学习、放松。诺兰的《星际穿越》一直是我梦境的模板之一种。现在洛美也成了我梦境中的一种时常出现的元素。诗人的吟唱、不切实际的历史之音,小说家的玄思、人类科技的幻想之源,电影艺术家的脑洞片、未来的现实,占用了我的大部分有闲时间。我喜欢跳脱遥远的往昔幻化出来的那几个充实而纯洁的声音。我把梦境视为揪心的快乐。虽然脱离时空、超越现实、没有逻辑、一团迷雾、晦涩难懂,但最终都会醒来,回到一日三餐、两人四季的现实。我偏爱“我偏爱的”。比如某些文艺烧脑神经片、有关逻辑的逻辑性著作、叔本华、尼采、弗洛伊德、里尔克、荣格、汉娜·阿伦特、《黑镜》中的暗黑元素和幻想科技。
比如有关西非小说的碎片:
我们来为小说提炼几个词,书店,时代,梦,寻找,影子,孤独,幻想,科幻,出走,出走十年,归来仍是少年,归来,重返,日记,信,致D情史,致父亲,回忆,午夜,空间,时间,旅行,妻子,情人,钱,刺杀,茶,咖啡,画,等待,(等待就是结束。)
寻找,
寻找梦幻岛,寻找黄金国,寻找金瓶梅,寻找小津安二郎,寻找米兰·昆德拉,寻找自我,寻找心灵的出口,寻找一个角色,寻找家明,寻找手稿,寻找伯格曼,寻找费里尼,寻找卡夫卡,寻找死亡的男人,寻找商业模式,寻找中国股市的超级大牛股,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寻找邓巴,寻找乔伊斯,寻找普鲁斯特,寻找昨日书店,寻找回忆中的人,寻找杀人犯父亲,永远的寻找。
书店,
从寻找昨日书店开始,发现《书店》已经被人拍成了电影,还有小小巴黎书店,莎士比亚书店,偷心书店,樱风堂书店,新华书店,岛上书店,西西弗斯书店、博库书店、宝藏书店、咖啡书店、普通读者书店、博尔赫斯书店、尤利西斯书店,重庆书店,梦中书店,三联书店,书店的灯光,书店四季、书店日记,书店之美,最糟也最棒的书店——查令十字街84号。
时代,
大时代,小时代,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聋哑时代,繁华时代,浮华时代,英雄时代,玻璃时代,透支时代,无土时代,爵士时代,蛮荒时代,刺青时代,凯撒时代,拿破仑时代,毛泽东时代,五四时代,童年时代,少年时代,青年时代,中年时代,老年时代,死亡时代,我们的时代,生死存亡的时代,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后武则天时代,维多利亚时代,华盛顿时代,幸福,在幸福远去的时代,天才时代,电影时代,自媒体时代,巨人的时代,维京时代,林徽因和她的时代,斯大林时代,耶稣的学生时代,哥伦布和大航海时代,新冠时代,后疫情时代,时代低语。我的梦。
梦,
春梦,性梦,一个青年的天才梦,昙花梦,廊桥遗梦,一个美国梦,画梦,谈梦,释梦,解读梦,古梦,我的梦,两个梦及其它,春秋大梦,梦的解释,梦蝶,梦周,梦春,梦秋,梦冬,梦夏,残梦,织梦(她用白云和雷雨霜雪织一匹梦的绸缎),白日梦,夜梦录,盗梦空间,忆梦,卖梦(一个卖梦的老人,一个买梦的小孩子,在古埃及的金字塔下,面对残阳),梦壁(画壁),梦境,幻梦,红楼梦,幽梦,捕梦,炼金术士之梦,如梦,贵夫人的梦,我的中国梦(龙应台),织梦,用一台纺纱机、纺棉机织梦、纺织、编织、白日的梦境,还有真实的白云,转动纺纱机,白云像棉纱一样从纺棉机中出来。漂浮于眼前的真实空间。白云和梦境随纺织机的转动而出来。停下,梦境也停止。转动,编织的白云和梦境也一起出现。可以感知,可以看见,停下,回到现实。转动,来到梦境,可以随意来到任一时间与空间。有时,是小时候,从家乡出来之前的岁月,因为增加了阅历,能看懂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焦急与焦躁。工作时候的焦虑不安,失眠;休假时的放松和糊涂,睡不醒。梦在不同的情境之下呈现不同的形式。有时,来到了儿子出生之后的襄阳,与儿子一起的岁月。有时候,来到了老婆到武汉之后的岁月。有时候,来到了工作时代上海公司的岁月。很是好玩。还有一个我自己的空间,那个地方没有亲人,没有父母,没有儿子,没有老婆,没有同事,没有工作,只有梦,那个地方就是我的梦境,我在那个梦境里写作。写一本一直想写,一直没有写完的书。那本书,是这样的开始的。与现实相互交织。那是一个一个场景,或一个一个现实,组成的,写出来的。是小说,是随笔,是戏剧,是聊天记录,是所有的文学样式,是所有可能的文学样式。记忆之中的记忆。也或者屁都不是。冬天的夜雨,湿漉漉地穿过我的梦。来到现实中的黑夜,泪水湿了眼。公路上奔驰的汽车,铁轨上飞驰的高铁,天空中翱翔的飞机,带我们去远方圆梦。
影子,
人的影子,追着影子跑的男人,喂自己影子吃饭的人,快乐影子之舞,偷影子的人,天堂的影子,游荡的影子,一个人和他的影子,《影子在一个世界,他在另一个世界》,影子是梦的现实延续,影子是现实中的真实,梦中反射真实中的现实(影子),思念像影子,影子武士,影子写手,陈二湖的影子,幻想,内心、图书馆、半人马星座、体育馆、广场,万达广场与诸葛亮广场,篮球馆,足球馆、茶与咖啡、寻找是一个很失望的主题。寻找中可能会发现很多失望。说是寻找其实并没有。只是一些自省。谁是谁的影子呢?梦是现实的影子?
孤独,
我的孤独,你的孤独,他的孤独,百年孤独,质数的孤独,摆脱孤独,过于喧嚣的孤独,一个人的孤独,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孤独的酒,孤独的你,孤独的我,孤独的孤独,以及十一种孤独,两百年的孤独,孤独人性,孤独星球,孤独是孤独者的座右铭,一个孤独者的漫步,孤独六讲,孤独的盲歌女,孤独天使,孤独迷宫,心是孤独的猎手,少年往事,童年回忆,人到中年,墓中回忆录,七十忆旧,八十新谈,往事与随想,岁月与生活,沙漏,时间,空间,玫瑰的孤独。
等待,
等待戈多,车站,还有局外人,等待的对立面就是寻找,寻找是积极的,等待则是消极的,车站虽然有意思,但确实可以看出消极思想,是一个很好的艺术作品,但思想上面,有消极,不过,这种消极如果只是放在艺术上讨论,也无可厚非,不要上升到政治层面。如果把寻找作为第一个关键词,那么,走到等待这里,就是一个圆了,结束了。
从《盗梦空间》来的,来到《红辣椒》(2006年);《红辣椒》是二零一零年引进的,那个时候,我先看的《盗梦空间》(2010年出品);二零一零年,我十六岁,当时看了这个东西,脑洞大开——像帕慕克看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马尔克斯看到了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后来才知道,它的灵感可能来源于《红辣椒》这部日本动画片。我们来到了一九七零年出生的诺兰面前,他后来还拍了震惊我的《星际穿越》,那个画面,我被震慑到了。不是震惊,也不是震撼,而是震慑(我自造的感觉动词:震慑)。
因为《盗梦空间》我追到了《红辣椒》,还有今敏(今敏:1963-2010,《未麻的部屋》,《千年女优》《东京教父》《妄想代理人》《红辣椒》),然后,又回头来到了诺兰面前,因为他只比我大二十四岁而已。
写到这里,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与今天的我,仿佛是两个人。那个时候的我,心中有烦也有愁,好在烦愁有人说。今天的我,有喜有忧,喜忧有家人。
暮色,
到底是凄凉还是摇曳?我想,这也因人而异吧。《暮色将尽》就很美丽,《暮色将至》则很凄凉。那么《暮色》本身呢?晚霞满天,落日入海,海吞落日、霞光满天,都是美丽。凄凉有后悔的底色和调子,如果幸福的迎接暮色,天就是蓝的,美丽的,而非凄凉。暮色进入我的小说关键词行列是后来的我加上去的,而非西非的本意,在写作这一章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暮色能够进入我的视野。
一个人,
一个人可以做什么?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出门,一个人行走在人世间,我们有多少时候是一个人?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哭泣,一个人伤心,一个人,一个人去跑步,一个人的非洲,一个人的夜晚,一个人的洛美,大概长到十八岁之后,一个人出门去大城市上大学,然后一个人参加工作,一个人出外,幸运的话,找到另一个共同对抗这个无意义的、痛苦的世界,然后,因为工作、各种理由,又分开,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痛苦。来非洲后多少年,都是一个人渡过的,一个人的春节,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的孤独,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泡澡,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寂寞,一个人看书到深夜一个人崩溃到哭泣,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领受,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知道。一个人的饭一个人吃。一个人住五年、十年,也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感受这个世界的阔大、荒诞、寂寞和幸福。一个人的夏天一个人清凉。一个人的上海一样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