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美术馆
查看话题 >画中的故事—英国国家美术馆一小时免费导览
若时间充裕,在美术馆外的广场上坐着吃个冰淇凌,或者喝杯咖啡,听一听街头音乐家的演奏,或看看各种街头艺术家的表演,会是很惬意的时光。很想念曾经在城市村落街头闲逛的时光,天气好的时候选席地而坐,放空也好,和路过的陌生人微笑也好,安静且平和。

五年前在大英美术馆跟到的一小时免费讲解是超级震撼的体验(画中的色、影、光:用4幅画浅学色彩学--伦敦国家美术馆1小时免费导览)。这一次抱有很大的期待,结果略有失望。带导览的也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可惜工作时间只有两三年的时间,而且不是英语为母语,于是语言的隔阂加上她的紧张,讲解和调动观众进行有效讨论方便较五年前那一次的体验还是有差距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美术馆里被大师的画作包围,和一组人一起席地而坐讨论作品,本已是超级幸福的事情了。
四幅画,四个时期,四种风格。从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皮翁博的教堂画《萨拉路的复活(The Raising of Lazarus)》,到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英国风景画家特纳的《被拖去销毁的战舰无畏号(Heroine of Trafalgar: The Fighting Temeraire)》,到十七世纪“小清新”的荷兰风俗画家霍赫的《代尔伏特房屋的庭院(The courtyard of a House in Delft)》,再到华丽繁复的巴洛克时期鲁本斯的《参孙和大利拉(Samson and Delilah)》。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跟着画作在时间的隧道中穿梭,跟着画作想象着体验不同时期不同地区的生活,这就是艺术的魔力吧。

第一幅画是文艺复兴时期塞巴斯蒂安皮翁博 (Sebastiano del Piombo)画的《萨拉路的复活(The Raising of Lazarus) 》,宗教主题的画作是欧洲各大美术馆、博物馆、宫殿等的重要部分,可惜是我的知识盲区,只能一知半解的听着讲解,之后再查询资料了解了这个圣经故事:当耶路撒冷的萨拉路病重时,他的姐姐们立刻请人到外地找到耶稣请求帮助,耶稣当时无法立即动身前往,等他有时间到萨拉路家时,萨拉路早已病死,下葬都已过去了四天。马大带着耶稣去往墓地,耶稣伸开手大喊“出来吧萨拉路!”,身上还缠着裹尸布的萨拉路就真的从墓穴中走了出来。
虽然画中人物众多,可是在每个人的细节处理上皮翁博还是用了心思的。他运用了光和色彩突出了C位的耶稣,营造出光辉的形象。萨拉路半裸着身体的肌肉线条和斑驳的裹尸布对比显出死而复生的新生感。周围的人物虽不能完全看清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可是肢体语言清楚的显示出他们的震惊、怀疑、恐惧、气愤等等各种不同的情绪。在当时,画作是最好的宣广工具,这副巨作得到了主教及教会的满意,也得到了艺术评论界的认可。
宗教主题的画作,很少会给我带来震撼或感动,却也不能说是缺乏背景知识和大环境影响的原因,因为同样没有研究了解过的教堂音乐或唱诗班,每每偶然听到总会有热泪盈眶的反映。在美术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静驻跟着导览赏析这幅油画巨作,细细思考自己并没有被打动的原因,大致是因为“假”和“刻意”的感觉,每个人物的姿势、表情、位置,甚至衣服的颜色等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为了能达到吸引信徒信服圣经教义的目的,而在我这样的外行看来,整个画面技术水平很高,颜色搭配光影处理都是大师级别,却缺乏一种自然的生活的“真”。并不是画面要像照片那样的“真”,而是一种真实情感的爆发和流露。
了解创作背景后,验证了自己觉得画面不够真实的感觉。这幅画是红衣主教朱利奥帮法国南部的那博纳大教堂定制的,同期大主教还委托拉斐创造统一尺寸的《耶稣显灵》的画。皮翁博公开和私下都在和拉斐尔竞争,为了让自己在并没有公开的‘竞争‘中胜出,一直以来支持皮翁博的米开朗基罗抽空亲自跑了一趟罗马,帮他绘设计了萨拉路的形象,并给与了构图等的指导,于是才有了这副在当时社会看来是人物巨多,非常难得的宗教油画。


第二幅画作是新版20英镑纸币背后的图画,英国印象派画家特纳(J.M.W. Turner 1775-1851)著名的《被拖去销毁的战舰无畏号(Heroine of Trafalgar: The Fighting Temeraire)》。特纳是伦敦人,是较少见的生前就享有盛誉的艺术家。他使‘真正使英国风景画摆脱荷兰、法国或意大利绘画影响而走上自己独立道路的人‘。特纳最擅长的是风景画,因为正好经历着蒸汽机时代,所以他的风景主题中也体现着英国的工业革命,于是将风景画染上了政治色彩。
这幅画是特纳最经典的画作之一。第一眼看上去画面很平静,描绘了傍晚时泰晤士河面的情景,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颜色红橘色调,另一边暗淡的天空上由一弯小小的月牙。仔细观看,静中有动,水波荡漾既映照着落日晚霞,也映照着清冷的月光。前方小蒸汽拖船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以及船周围生动的水波,显示着行驶的速度。
“大家觉得这幅画写实嘛?”导览抛出了这个问题。颜色、构图、场景,看起来是写实的。“至少有两点可以判断这幅画是画家根据自己的想法构图创作,而不是实地写生创造的。首先就是根据泰晤士河伦敦段的走向,船是自东向西行驶的,画面太阳是从东方落下的,这显然不符合常识。还有一点是像无畏号这种巨型战舰,靠岸时桅杆是落下的,不可能像画面中这样支撑着桅杆。”
可能对画家来说,艺术创造本来也不是为了写实,注重的是画面的美感,以及想要表达的感情,或者反映的时代主题。这幅画被新版20英镑背后反映了英国人对特纳这副‘爱国’主义画作的喜爱,无畏号在英法战争是立功的大战舰,战舰本身退役后被拖走解体回收了,可是它在画中便不会被遗忘。无畏号的销毁不仅代表着战胜的结束,也是时代交替的代表:前面很小的蒸汽船的动力便可拖动后面巨大的无畏号,意味着蒸汽机取代传动新时代的到来。

第三幅画是荷兰风俗画家霍赫(Pieter de Hooch)的《代尔夫特一所房子的庭院(The Courtyard of a House in Delft)》。这幅画在大英美术馆众多国际大师作品中相对小众,却是这次待导览本人最爱的一副,她认为“如同照片般写实的贴近生活的画作,最让人感动。” 这个观点也是我个人非常认同的。“真”是最打动人心的。
画家很巧妙的利用了房子结构在构图上将画面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左边的红砖拱门是房子的进出口,阴影处市一个衣着考究的妇人的背影,她姿态优雅的望着外面的街道,不知道是在观察还是在等待着什么。画面右侧则是里院的场景,小女孩一手兜着鼓鼓囊囊的裙摆,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好吃的或好玩的东西,另一只手拉着保姆的收,两人温情的对视着。保姆的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子东西,不知道和小女孩裙摆兜着的是不是同样的物品。画面前横倒着的扫帚看似和整洁的原子和温馨的画面并不和谐,细想却发掘这正是真是生活情趣的体现,变觉得可爱了。
画作创作的背景是十七世纪,当时荷兰正经历着家庭环境生活的变更,那时候开始,小生意不再是在在家庭内完成,家庭对内和生意对外的房屋结构及经济结构成为主流,男人们,甚至包括一些女人们开始去工作单位‘上班’,于是,女性在家庭内部的地位更加提升了。
导览本人就是女性,她说特别喜欢这幅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画的主题是家庭生活,主角是三位女性。从现在到处冒粉色泡泡的《芭比》电影的火爆,到娱乐媒体新闻,处处都在强调“女性觉醒”“女权主义”。即使是参观画廊,导览主题也要小心翼翼的避开敏感话题,加入‘政治正确’的元素。我不知道是自己究竟是过于敏感还是过于不敏感,对于在我看来强行加入的解读,隐隐会有抗拒的感觉。或许如果补强调这幅画渲染的是“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或许我会更喜欢这副作品。或许画家只是捕捉了一个温暖夏日普通民宅的画面,蓝天白云,红瓦绿树,可爱的女孩子,本就是美好的画面,生活本来就可以简单而美好。
画旁边的简介上印出了红砖拱门上方石扁上的话“This is in Saint Jerome’s Vale, if you wish to repair to patience and meekness. For we must first descend if we wish to be raised.”并注解说这句话是否有具体含义是有争论的。直译这句话是说“这是圣杰墨山谷,是你修心恢复温柔和耐心的地方。人若想上升,则必先经历下沉。” 个人认为,画家不会将没意义的问题放入画中,或许他就是想表达生活的本质就是有起落跌宕,而平和温柔的对待日常才是最好的日子。

最后一幅画是巴洛克时期著名画家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的油画《参孙和达利拉(Samson and Delilah)》,画作尺寸巨大,色彩辉煌,构图突出了主角的肌肉线条和形态,即使在满是世界经典画作的美术馆,也是非常震撼能吸引人驻足的一副作品。
画的故事是和上一副的赞美女性为家庭生活的奉献不同,是一个“红颜祸水”的非常女性不友好的故事。在那个年代,无论文化种族,女性社会地位都不高,都是男性的附属品,即使是赞扬女性的故事和传说,也多是“和亲“,”相夫教子有方“之类的。参孙是圣经故事里的犹太英雄,他有神一般的力量,可徒手杀敌上千。敌人苦苦找不到他的弱点,思来想去决定贿赂达利拉利用美色去拿下参孙。美人计管用了,参孙抵抗不了达利拉的美色,拜倒在石榴裙下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力量来源于自己的头发。在两人一番云雨后参孙卸下戒备睡着之际,达利拉的老仆和等待着的男人剪掉了参孙的头发,等在门口的敌人迫不及待的等待逮捕参孙。
鲁本斯画面的用色恢弘,达利拉血红色丝绸的裙子衬托着她雪白的皮肤和半裸的胸部,整个人耀眼夺目,趴在她身上熟睡的参孙虽四肢瘫软,可突出的青筋和饱满的肌肉线条充分的体现着他的神力。勾着手腕翘着兰花指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剪残损的头发,表情严肃紧张,好像生怕惊醒了参孙。
“大家注意到达利拉背后的老保姆了嘛?你们觉得鲁本斯为什么要画上她?“导览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按照我个人的想法,三角形构图就很完美,画面上没必要加上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妇人,仔细看看,老妇人的侧脸和达利拉的几乎一摸一样,不过是一个年轻貌美一个年长色衰而已。”有评论说,鲁本斯故意画上这个老夫人,是在按时背叛终究会付出代价,达利拉有一天也会年长色衰变得丑陋贫穷无助。“ 这是否是鲁本斯的本意并不重要,能给观赏者带来无限的想象和讨论才是最有趣的。

博物馆美术馆里待的时间久了会有乏力头晕腿酸的感觉,是正常的“博物馆综合征(Museum fatigue)“反应。一个小时的跟组参观导览和陌生人一起讨论四幅画作,时间和精力都刚刚好,恰到好处的带来美和愉悦的感受。
相比五年前,美术馆的人性化设施又进步了,现在每一层楼都可以自取折叠凳,折叠起来时可以当支持拐棍用,累了可以展开在喜欢的画作前坐下舒服的细细欣赏。折叠凳尤其适合带着写生本来的艺术家或业余爱好者,偶遇了几个人静静的在喜欢的作品前速写,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中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舒展开心的。美术馆各种活动安排的也很丰富,有专门针对小朋友的乐趣体验性质的导览,还有艺术家专题讨论会。留待下次吧,参加一次美术馆的艺术讨论会,将是我下一次的伦敦旅行愿望清单。
最后,贴一个用自己勤学苦练一个月弹的克莱门蒂的《小奏鸣曲 Op.36 No.1》,搭配的伦敦一日Vlog吧~ 期待下次的休假~
reference:
Pieter de Hooch (1629 - after 1684) |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
LM 赞了这篇日记 2023-08-26 09:5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