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情絮——鸟兽虫事(芒种)
用锡铁包皮的小火炉响得厉害, 锅里的蒸醉干鸭已经开始冒香气,刘意凉打开锅盖,用打毛线的铁针戳了戳,”这黑不溜秋的劳什子,怎么越蒸越硬呢?”她坐回炉子旁边的短包椅里,继续打起一条白色的羊绒线围巾来.新来的小大姐叫格格,塌塌的脸、小小的眼,从来都是一副畏畏怯怯的可怜样,她此刻正靠在门边,旋着眼望刘意凉,问道:“还是不见她么?”刘意凉顿时起了怒,拾起脚边的毛线团向格格扔去,骂道:“你是被我害死了爹还是害死了娘,用这样一副苦衰脸对我!?嘴也是烂了么,说的东西既不成话也不成句的,她,她又是谁?”
格格抖得厉害,捡起毛线团送过来。刘意凉捉住她的手,拿织毛衣的铁针戳她的脸和手,边戳边问:“疼么?很疼么?”
“疼,真的很疼。”
刘意凉终于停下手:“疼就对了。”
格格掀起新做的短褂子擦泪,噎着喉咙道:“我阿爹阿妈早死了,不过不是你害死的。太太是好人,不会害人的。”刘意凉又从座下抽出另一条毛线针来,与之前的那一条并在一起,就用那个去抽格格的背:“快说清楚,‘她’是谁,是哪个‘她’?”
“是米姨太太。她又来看你了,在厅门那里守着。”
刘意凉低下头去,继续打她的白色羊绒线围巾。格格弯着腰,潜身过来扇炉火,问她道:“太太如果还不想见她,我就叫她走。”
“为什么要叫她走?”

“外面冷,她又站在风口,若久了,要着凉了。”
“你是她娘吗?怕她着凉,怕她病么?”
格格再不敢说话,蹲在炉子边,专心致志地扇起风来。刘意凉问格格道:“风这样大,你说等会儿会下雪吗?”
“还没有入冬呢,大概不会。”
“为什么不会,由你说了算么?你说能下雪才下雪,你说不能下雪就不能下雪么?”
“太太为什么想要天下雪呢?”
“若真下了雪,天就冷了,冻死她才好。”
“冻死谁,是要冻死花姨太太么?”
“果真下了雪,天冷了,那些花就开了,就能天天见到他了。”
“太太要见谁呢?太太要在房里插什么花,吱个声儿,我叫花匠送。现在这时节,那西院里黄菊倒是开得盛旺。”

今年的冬天倒是比往常来得早些,墙边种着那些苏栗还没熟呢,就被霜打了,全烂了在树上,棕漆漆地挂着,闪着阴郁郁的光,走近了,能闻到一股臭味,令人心生可怜的臭味。不过刘意凉是高兴的,她仍是嫌这天不够冷,开了木窗,往外看,也叫冷风灌进来,叹道:“冷些吧,要再冷些才好呢。”格格跑过来关窗:“太太,这风会咬人哩!我手和脚早生了冻疮,再开窗,我的脑袋也是要长冻疮的。”
刘意凉突然说自己想吃带壳的椒盐鹅蛋,支开格格,披了件直身毛呢袄子,就往冬芙蓉林走。她刚出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到穿着红貂袄子的花米向她走来,手里提着两个暖手炉,见到她就呵呵笑:“太太这是要上哪里去?今年的天冷得早,好在我又得了这几个瓦璃手炉,尤其好,一炉子炭,能暖好长时间,就特地给你送过来了!”刘意凉没应她,也不多看她一眼,径直从那人身边走过去。花米在后头叫道:“太太这是要到哪里去?这样冷的天,真是能冻出病来的!”
冬芙蓉树并没有开花,光秃的枝桠往灰灰蒙蒙的空中插去,遇风一吹,发出涩响,叫听的人以为它们就要断了,抬头向空中望,原来阴沉的天早被分割得一块一块的,无力地吊在头顶上,非常没精神。黄秘书抱着一只狗站在树下,这样冷的天,他仍是穿着那件蓝色长衫子,冻得瑟瑟发抖。刘意凉取出刚打好的白色羊绒线围巾,包在那人肩上:“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是穿这件单薄的长衫,冻病了怎么办?”
“我只是想要你一眼就能见到我。”他把手里的奶狗递给她,“我前两天回乡下去,家里的母狗生了狗仔,我挑了一只,特意带来给你。”她接过奶狗,问道:“给它起了名字没?”
“它又听不懂,起什么名字?!”
“原来它这样笨,如此看来,倒是有个现成的名字给它用,就叫它黄秘书吧。”
他伸手去拿她:“好呀,我对你那般珍惜,倒头来,却惹得你嫌弃起我来;你就等着瞧吧,看我使什么样的手段来治你!”他们嬉闹着,一双人和一只狗都抱成一团。黄秘书拨开对方的围巾,亲吻她的脖子,不住地问道:“暖么?痒么……”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响,他们随着响闹看过去,只见一个红色身影一晃一闪,迅速地跑出林子去。刘意凉叫了声:“花米!”那身影并没有停,仍径直往前跑。刘意凉把狗递给黄秘书,也跟着追了出去。
刘意凉在小东厢院找到花米,两个人几句话没说符称,便打起来了。刘意凉踢中花米的小腹,那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哭道:“我刚怀上的,被你踢掉了,看你怎么和五爷交待?”刘意凉冷笑道:“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的,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去么?那人有多久没有碰你了?你也真不要脸,现在你这处境,别说是人,就算让你怀只老鼠蟑螂也是不能的。”花米大声叫着,将刘意凉扑到在地,撕扯对方的衣服,弓起手掌,往那人的脸上、肩上及胸上抓挠,真到自己的手扯得发麻了才停。

格格一边咳嗽, 一边生炉子, 刘意凉想吃水滚麦芽糖,但不要灶台上煮的,只愿意吃炉子上滚的。她躺在坐榻上,身上盖着好几层兔绒毯子,嘴里还叫疼,问格格道:“那花姨太太,昨晚是几时没的?”
“我也是听她们院子的老妈子说的,是天亮才断了气的。听说怪可怜的,死前一直叫五爷。”
“她一直叫五爷,那五爷过去瞧她了么?可有留下什么话没有?”
“她是肺痨子病,会染人的,五爷怎么敢去?再说了,她把你打成这样,五爷因为心疼你,恨她呢,恨不得她早死,哪里还会去瞧她?”
她摸着脸上及脖子上隆起的发红抓痕齿痕,好在天汽冻,没有发炎发烂,涂了好几层的金创药上去,发着痒,兴许还要好几天才能结疤。那天她从花米那里回来,庄五设早在屋里等她,说要带她外出赴宴,见她身上能见肉的地方没有一块是好的,就问是怎么回事,她回说被花米打了。庄五设喝问道:“她打你?她还敢打你?!她做什么打你?”
“我去跟她讨明白,她气不过,就打了我。”
“讨明白,讨什么明白?”
“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是关于我和五爷你的。”
“她说了什么话?”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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