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伊斯《都柏林人》“伊芙琳”一篇的续写
(文笔非常歹毒)
一阵狂风将虚掩的窗户吹开,书桌上的纸张顿时被风吹得四处飞舞,散落在小房间的各个角落。一个架在窗边的小木框顺势而倒,坠落在地。玻璃碎裂,发出清脆且锐利的声响。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以缓慢的步伐带动着娇小的身躯移动至窗边。她伸头出去看,窗外黑云密布,树木被吹得东摇西摆,空气中也泛起了泥土的气息。看来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她费力地弯腰,拾起坠落在地的小木框。镶嵌其上的玻璃板已经碎裂,照片上的面容在碎裂的玻璃下变得扭曲。那是二十几年前伊顿和夏洛特与她的合照,当时伊顿十五岁,夏洛特十三岁。她已经许久未亲眼见过这两个姑娘了。
一道白光从天空劈下。是闪电。轰隆隆——
恍惚之间,她推开卧室破旧的黄色木门,雷声震耳欲聋,熟悉的酒精气味灌入鼻中。顿时,她又闻到了呕吐物的酸馊气味。伴随着雷声,两瓣嘴唇翕动,发出吸盘一样的声响。她定睛一看,枕头、被子、床单整整齐齐地码在床上,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这个房间已经太久无人居住了。她摇摇自己的头,转身退出房间,用钥匙将房门紧锁。自从丈夫在工厂的意外事故中去世之后,除了唯一一次她进过这个小房间——为了收拾并拣出有用的东西,她一直与这个房间隔绝,从不跨入。许多次她都会回想起那个时刻,当弗兰克向她伸出手臂,喊她的名字“伊芙琳!艾薇!”如果她那时答应了弗兰克的呼喊,她的现状......她不敢再去想了。想到那个瞬间会让她陷入一种极端的恐惧。
“科曼太太!”
她的回忆瞬间从长长的时空隧道里抽出,她意识到有人在叫她。
是送信的邮递员,一个年轻瘦削的小伙子,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雀斑。“科曼太太,您的信。”年轻人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交到她的手里,“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信封上的名字是夏洛特.艾略特。她凭直觉认为这个夏洛特指向的应该是她的小女儿。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收到任何一个女儿的来信。船开走的一年后,她嫁给了一个叫尼禄.科曼的工人。半年后伊顿诞生了,再两年后夏洛特诞生了。科曼是一个懦弱且自大的人,喜欢在外人面前装谦逊,在家人面前称霸王。每每科曼喝得烂醉回家,对着家中的三个女眷就是一通说教,外加一通殴打。她总是劝两个女儿,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与其说是她的妻子,更不如说是他的保姆!”这是夏洛特的原话。她只觉得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保姆?妻子?这两个词形容的不是同一种人吗?对此她感到非常不解。她警告夏洛特不要再读那些不入流的英国小说,因为夏洛特过于疯狂和自由的习气已经带坏了她原本温顺懂事的姐姐。但小女儿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她把夏洛特藏在床单底下的书给撕了个粉碎。第二天夏洛特就家中消失了。听别人说,他们曾在诺斯华尔码头见过如她描述的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儿,可能她乘上了驶向远方的船舶,逃离了都柏林。不久之后伊顿因为肺病去世。可怜的姑娘,在妹妹消失之后与母亲一起承受了父亲的怒火,加上她的精神又没有母亲坚强,多重因素影响之下她患上了难以治愈的重感冒。重感冒又引发了肺病。
“亲爱的妈妈,”她展开信纸,第一行就是如此称谓。她觉得奇妙又陌生。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看得出来女儿在提笔前深思熟虑,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决定将一切都与收信人分享。信中简要地说明了女儿几十年来的生活经历。再简而概之就是,夏洛特现在在巴黎定居,是一名自由作家,常以假名朝报社投递短篇小说;她于二十一岁与一个英国商人成婚,两人共同生养了一个儿子,儿子现已十五岁;姐姐和父亲的死讯她已通过各种渠道知晓,姐姐的死她深感悲伤,父亲的死她只觉得畅快无比......在信件的最后,夏洛特表达了对母亲的思念,说不久后她会亲自回到都柏林看望她。
“哦!我的查理!”她高兴得双手都在发抖。她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对信件的内容作何反应。她只觉得一种极度的喜悦支配了她。夏洛特要回来了!她在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回想夏洛特还是个少女时的面容,可能在几秒钟内回想了上千遍。她的长相还跟那时候一样吗?如果夏洛特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她能够第一时间认出她来吗?她拿着那被折成三折的一叠信纸,在屋里不断徘徊。是了!得着手给女儿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她已经太久没有打扫过除了她自己的卧房以外的其他房间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和洗漱用具了,如果女儿在信件写成的即刻就从巴黎动身,那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她得赶紧拿钱去市场采买才行。
“妈妈!”一声叫喊从家门口前方的小路尽头传来。她停下了惶然无措的脚步,几乎是冲到了窗户旁。只见那尽头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那女人正面带笑容地朝她挥手。那不是夏洛特又是谁?她居然这么快就到家了?“查理!”她已顾不上放下手中的一切,打开房门就冲向了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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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隔壁准备去店里上班的老太太被家门口的一幕吓了一大跳。一个女人倒在地上,一只胳膊直直地伸向前方,手里紧紧地攥着几张纸。纸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上面的字迹也已洇成一团,辨认不清了。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的双目带着华丽的、缤纷的色彩,这种色彩使她看起来生意盎然。街上的人纷纷聚过来看,都认出来这个人是伊芙琳.科曼,那个独守空房十余年、靠针线活为生的女人。
她已然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