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做的第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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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上一个好友请求,是小学同学H。
几年前我被拉进小学群,和好几个同学重新有了联系:包括在加州当码农的W,进MIT深造的S,医学博士念了十年终于如愿以偿进了北京某三甲医院的X,以及H。那会儿我们偶尔在北京聚会吃饭,H是最积极的组织者:有时是为回国的W接风洗尘,有时是欢送S远渡重洋——一个貌美如花年轻他十岁的女孩子,自称是“师妹”的,这会子就坐在旁边,羞羞答答地成了S的“女朋友”,要去陪读了。
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就好像头天晚上刚认识。
至于X,是我小学时喜欢的对象,多年后发现他或许是读书读多了,有点呆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沉沉的,笑起来有机械感,牵牵嘴角而已。他不与任何人对视,总望着空气里的某个地方,却也不像望着。
我一直看着他,直到失去了兴趣。

这不是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弹钢琴,搞小团体,伤春悲秋。
我面对的是出色的人,被设计好的人生,打出来的。我有他们每个人挨打的轶闻。
从小学奥数培优班开始,一路考上去。重点班,好学校,一步也没踏错。
没错,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成绩不怎样的H,她的父亲早就给她铺好了路:进体制内,为人民服务。
我老记得小学时有天看见她用尺子写“巨”字时,内心的震荡。
横,竖,横,竖,横。横。
她用尺子小心翼翼写出一个规规矩矩的“巨”字,十分满意。
我吓坏了,我想她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还有九个“巨”字要用尺子写。
自我删掉她到她想加回我,中间也隔了三四年。三四年,她有什么转变。
你还在北京吗?她开门见山就问,想约着聚聚,大家都想见见你。
我不在,我说。
她似乎惊讶:你不在?你在哪里呢?
我要不要说我在美国呢。
在美国,又如何呢。
还不是一样活着,时而振奋,时而消沉。
记得去美国过圣诞节那次,我给在湾区当码农的W发消息说:我要去美国了。
你来美国做什么?
我愣了愣。去过圣诞和新年,我打字。
我坐在钢琴前,却像在过美国海关。
过阵子,发现W已经不声不响把我删除了。那之前他时不时在朋友圈里更新自己的生活,看上去他是个好父亲,好员工,还是健身狂人。家庭美满,一子一女。
所谓同学,也不过如此。怕被借钱,怕被借住,怕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戳穿滤镜后的真实生活。
简直大麻烦。
加州那么大,湾区那么大,我能找着你?
至于么,警惕成那样。一趟圣诞旅程花掉五万,甚至没有想起这个人。
我问H:你还在北京吗?
她答:我一直都在啊。
我说:抱歉我不在北京,参加不了。
她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了。
再也没说什么。
为何我会认为,她有什么转变。
我花了很多年时间,吃过很多次教训,方才领悟:如果一个人可以轻易放弃在别人看来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一个人可以摒弃在别人眼里极其辉煌,不可失去的东西,而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尊重她自己,那么对他人而言,她就是在嘲弄,在冒犯,在摧毁他人存在的依据,所以最,好,不,要,讲,出,来。
握着手机我回办公室。从十七楼望出去,整个城市像个大花园,高速路仿如装饰的缎带穿插其间,汽车小得可笑,浩浩荡荡,在时间中浮沉漂流。
我跟同事打个招呼,解锁电脑,继续工作。还有两个半小时才下班!本人已头皮发麻眼睛酸痛,呵,资本家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
开心我只剩这最肤浅的抱怨,开心我赤手空拳挣得了这些。曾经我不敢想,我会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我想的只是愿赌服输。
所谓老同学,也不过如此——当H想到下落不明的我时,也会冒出这念头吧。装个屁的神秘啊,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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