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河——上
(本故事纯属虚构)

一、小备
在这个初夏的时节,焦躁的暖风裹挟着柳絮,从两侧敞开的窗户飘散进来。教室头顶的电风扇咯吱作响,在微弱的电力供给下不规律的旋转,周围男同学的汗渍味道和女同学的潮湿气息相互交织,给呼吸蒙上了一层粘稠的尘埃。
但这丝毫不影响小备专心致志的学习,在听完导师的一番论点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在本子上记录下几个问题,打算与导师私下请教。
导师的声音充满令人陶醉的磁性,授课的逻辑代表了辩证思维的理性,执教的态度也彰显着放空一切的感性。
课程的名称是《存在主义哲学与因果思想的启蒙概论》,虽然是选修课,大部分同学只是来混个学分,但小备饶有兴致,他每次都坐在阶梯教室的中间靠前位置,面对导师和黑板有一种俯瞰的角度,但对于课程的理解却是一种仰视的态度,也对自己有一种审视的深度。
小备像是悟道一般的修行,最为期待下课时间,找机会与导师请教思考后的问题,每次细细品味简短且精炼的回答,小备便觉得提神醒脑,回味无穷。
而如今,他理论结合实际,正在被两个事情困扰,隔壁班的阿美,和路边捡到的彩票。
两者没有直接的关联,却像蝴蝶效应一般,相互影响。
“导师?隔壁班的阿美鲜活靓丽,已经把我深深迷住,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我该怎么办?”
“天涯何处无芳草,天天向上学习好。”导师睿智的眼神愈发迷离与神秘,给小备指出了一条明路。
“导师?如果天上突然掉馅饼,砸中了我,那该怎么办?”
“南柯一梦,陶冶情操。亦真亦幻,顺其自然。”
导师的眼神更加聚焦,他轻轻扶了一下金丝边眼镜,在傍晚散乱的余晖中闪烁金灿灿的光泽,左臂夹起教材,右手揣进口袋,闲庭信步走出教室,无不彰显着深邃与高远。
导师的指导意见并没有解决小备的根本问题,小备被困扰得愈发深入。
商院学生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衡,小备就住在唯一一座男生宿舍楼中,宿舍视野奇佳,面朝对面不经意望去,十米开外就是女生宿舍楼。
小备已经观察了好多次,阿美每次跟不同的男生在傍晚时分返校,偶尔在夜幕降临后依稀出现小鸟依人的身影。小备只能在远处暗自观察,默默幻想,商院的女生千千万,为何每次看到的都是同一个?难道是命运的安排,亦或是甜美的漩涡。
小备辗转反侧得愈发严重了。
但最近的几次,阿美返校的时候身边没有了人,她独自走进宿舍楼,神态落寞。小备感到了困惑与好奇,心中升腾蠢蠢欲动的热火,想要一跃进入甜美的漩涡。

二、阿美
阿美生在一个优越的家庭,肤白貌美,气质可人,活泼开朗,八面玲珑,虽然商院男生不多,但这却并不阻挡她成为学院的风云人物。阿美个子虽然不高,但平时习惯将马尾辫高高的梳起,偶尔也会转变双马尾的婉约风格,令男同学们如痴如醉。
阿美的父亲早年做房地产生意,实现了财富的原始积累,却疏忽了阿美成长路上的陪伴,逐渐导致了她我行我素、放浪形骸的生活品性。阿美与学院多个男生都同时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在她看来,美好的青春便是用来挥霍的,复杂的情感也是用来体验的,博爱的灵魂也是用来升华的。
但最近家中的变故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她的父亲突发急性心脏病,送往了医院抢救。
阿美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到医院探望。抢救室外乌央乌央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有父亲的工作助理及同事、公司的合作伙伴、不明身份的人群,母亲默默坐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突然的惊吓使她瞬间苍老了许多,阿美才意识到母亲的两鬓愈发斑白,面颊的皱纹也肆意攀爬、脆弱的眼神也充满艰辛与苦涩。
养尊处优的一家人,迎来命运的转折。
得知真相后,阿美陷入了深深焦虑和自责。父亲的房地产生意遇到了很大问题,导致资金链断裂,迫不得已就去找了民间借贷进行资金周转,但庞大的资金亏空岂非朝夕能够解决,民间借贷机构假借着冠冕堂皇的名号,实际运作的是高利贷,他们派出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催收经理来到家中“拜访与探查”,父亲具备丰富的商海经历,多年的摸爬滚打培养起他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良好品格,但催债的小伙子们意气风发、放荡不羁,穷当孙子富当爷,一言不合就糊了父亲一个大嘴巴子,父亲必然脾气火爆、性情刚烈,房地产大老板哪受得了这般委屈,就果断逼出了急性心脏病。
现场的催债经理们着实还是吓了一跳。老爷子最终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在普通病房仅住院了一周,回到家的第二天,雕龙绣凤的经理们便再次“登门拜访”。
阿美瞬间切身感受到现实的压力和生活的窘迫,在逼迫下她只能暂时承诺一周内先支付一笔利息,以作缓兵之计。
她去找了几个有钱有势的所谓的“暧昧男朋友”,却都得到的是逃避和疏远,原来他们都觊觎她的鲜活酮体,却不想共享彼此美好的灵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阿美家中的变故,在几天之内便不胫而走。作为学院的风云人物,形象的落差并不成为主要的影响,希望的崩坏却着实令她感到绝望。
事情也传到了小备的耳中,而他也恰好准备牢牢把握这次机会!
事情的转机,要从前一天说起……

三、老嗨
老嗨五十啷当岁,市井小民,打了半辈子光棍,皮肤黝黑,猥琐的小眼睛上挂着一幅八字眉,由于身材矮小,平时看人都是撇着上眼角,严肃的时候,透着怀疑一切的神态,高兴的时候,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至于“小人得志”这个词,这一次还真让他赶上了。
老嗨平时也没什么高雅的爱好,平时就好吃一口油炸果仁,喝口小白酒,但这都不算什么,每周一,他都固定去楼下小卖部请一记彩票,那是雷打不动的,也是极其规律的。
买彩票这个事为什么用“请”这个字去修饰,那是有说法的。
老嗨居住在城中心的“老破小”房区中,一个大开间,堆放的杂物破破烂烂。空间已经十分局促,但几年前老嗨托一位远房亲戚看了一下风水,在门口又安置了一个玄关,拿出了部分积蓄在古董摊请了一尊“关二爷”泥塑像,只见关羽塑像正对屋内,他面红耳赤,怒目而视,意气风发,镇宅辟邪,整体形态活灵活现,制作工艺也较为精良,着实让老嗨的住所蓬荜生辉,但是怎么也看不出来招财进宝的功效。
每次老嗨品尝果仁喝着小酒的时候,酣畅淋漓之际,都能够感觉到背后的关二爷跨越千万山水、穿越时间和空间向他召唤,他会偶尔毕恭毕敬的闲聊一番,感觉到位后还会进行虔诚的参拜、甚至叩首,在这个过程中,关二爷便会运用洪亮的嗓音意味深长吐露出7个数字,可谓奉丞相之命告知其“诸葛七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机不可泄露,老嗨便充满敬意,情感到位了还会感激涕零,出门后连滚带爬的去到小卖部,请一记珍贵的彩票。
“请”这个词,便是如此得来的。
今天又是一个关键的周一,在这个初夏的傍晚,老嗨再次做好了准备,仍旧按照常规流程操作一番。
中午的时候,小卖部还新到货了一批长生香,根据老板的介绍,说是特意托一个朋友从五台山山顶寺庙请回来的,没准还开过光,太具体的内容也不适合明说,但这足以让老嗨的眼神泛起闪光!
老嗨给关二爷插上了崭新的长生香,摆上了新鲜的瓜果和糕点,腾腾烟雾映衬得关羽塑像更加伟岸且神秘。三两酒下肚,老嗨愈发迷离,今天的醉意相比之前更加浓郁。
接下来关二爷的指令也异常扑朔,他怒目圆瞪,操着洪钟般的嗓音训斥老嗨!楼下小卖部的黑心老板不是什么好鸟,每次的彩票也都藏着猫腻,你现在赶紧收拾一下,去往城北商学院门口的那一家小卖部,那里的老板才最靠谱!接下来我便奉丞相之命告知你“诸葛七星”,汝且听好!“XXXX·XXX”,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机不可泄露。
这一番言语风卷残云般强烈的输出,老嗨全程跪伏在地,吓得抬不起头来,但刚才的“诸葛七星”早已牢牢印在他的脑里,挥之不去。
他猛然领悟刚才关二爷的指令,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破旧的黑皮包,包里除了几张泛黄的碎纸,其他空间比脸都干净。
他赶忙揣了几张零钱,屁滚尿流的跑下楼,乘坐二路汽车向着城北方向驶去,七位数字在他脑海中反复滚动,他只祈求商学院门口的小卖部能够晚一些打烊,别耽误迎接天上星宿。
而后面的故事,老嗨和小备便会不经意间产生交集,就像是静静流淌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