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杂
小时候奶奶家的隔壁是个养牛场,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风不和的日子,隔着墙都会传来一股草和草被代谢后的味道。印象最深地是,养牛场的工人杀牛,工人们捧着红白相间、忽忽悠悠的内脏,走到不远的一个土堆边,一下子狠狠地甩在上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现在想想,那真是暴殄天物啊。现在的牛内脏不便宜,那时却被当作垃圾扔掉。
在北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很少有人吃牛的内脏,也就是俗称的牛杂。
一位长辈给我讲过,在他很小的时候,生产队拉来半车皮的牛杂,埋到地里沤肥。那时候人们的温饱都很难保障,而这个长辈心思比较灵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独自一人跑到地里,挖了两幅牛杂回来,饱餐了两天。直到现在,他炖的牛杂都很好吃。所以我听到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不觉想到他的手艺是不是这样练出来的?然后我又突然想起一年春晚,赵本山小品有一句台词。我管他的这种行为叫做挖社会主义牛杂吧。
我对牛杂的接触很晚,直到工作以后才开始吃牛杂。当地最常见的牛杂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牛杂面,另一种是炖牛杂。牛杂面的做法和牛肉板面很像,一些店里直接套用牛肉板面的汤料,只不过是把板面里的牛肉粒换成牛杂。而牛杂面往往比板面要贵一些。说实在的,我吃过喷香的板面,但是从没吃过好的牛杂面。大多数的牛杂面,牛杂切得都很小,而且大多是提前几天卤制好,有客人买的时候放两勺。肉类其实和冰箱是冤家,放得时间久了,不自然地会带有一股冰箱味,很难好吃。
而本地的炖牛杂,大多是模仿南方的做法,牛杂炖成辣味,下面埋一层的萝卜。有时候炖牛杂端上来,表面看一大盆,下面都是通气的萝卜。以前我不爱吃萝卜,觉得这是奸商的行为。现在油水有些多,倒是爱找些萝卜来吃。但总的来说,当地的牛杂都不太新鲜,没有当天的新牛杂。冰冻过或者储存时间过长的牛杂,很难做得好吃。
真正大批量接触牛杂是在婚后。老丈人每年年底都会煮很多牛肚。他会买来新鲜的牛肚,自己收拾干净,不像市场里买的那种,是用药洗出来的。然后他在院子里架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煮上半天。吃的时候,捞出一块牛肚,切成丝,蘸蒜汁和醋汁吃。以前他煮的牛肚很筋道,这几年开始走软烂的路线,用他的话说,牙口不好了,嚼不动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会每年煮很多。煮好后,前些年是装在塑料袋里,这几年换成一次性餐盒,然后给自己的哥哥和姐姐送一些,剩下的再给过年的儿女们带一些,自己倒是留不下几块,而且大多请客时吃掉了。
每年老丈人还会给我的父母拿一些。父亲吃的时候,会把牛肚切成丝,然后和尖椒或者洋葱一起炒。我有两次纠正他说:这个牛肚用微波炉热一下,切丝蘸料汁就行。他不听,还是坚持用炒的方式来吃。话说,老丈人给我的父母送牛肚之前,我家从没自己在家做过牛肚。无形之中,我这也算是把饮食文化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