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家住平房,常有鼠患,母亲便养猫。我家的猫源自北街郭氏,生生死死,已经不知多少代。现在黄色狸花猫,是一只"郎猫"(公猫),没有名字,但我们唤他时,口中发出"花花""花儿花儿"或者"花子花子"的声音。家乡的人给所有的猫都唤作“花花”,所有的鸡都唤作"姑姑"(三声),猪唤作"乐乐",狗呢,则唤作"贝贝儿"。所以请允许我不用“花花”来称呼他,就叫他"黄猫"吧。 黄猫的妈妈是一只黄、白、黑三色相间的花猫。母亲说三花猫必是"咪猫"--母猫。不知她从哪里听来,又当做公理传授给我们。花猫最后误服药老鼠而死,当时小黄猫刚满月。每当说起花猫最后含泪来跟她告别的情景,母亲都忍不住动情:"她是放心不下她的小猫呀。"花猫死后,小黄猫整日哀叫。母亲精心喂养,好言安抚,竟使得黄猫健康长大,并且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黄猫住在盛放杂物的棚屋内,一个纸箱,内加一个小棉垫,就是他的小窝。"每天早晨我起来打开屋门,猫就跑过来喵一声,叼叼我的裤脚,跟在我身后。我打扫、做饭、喂鸡,他就在我腿边转来转去。"母亲这样说。 黄猫在家里地位很高。他的的食盆放在门外。吃饭了,除了不上桌子,他一日三餐,与家人无二。就连猫食盆,也是一个细瓷小碗,跟我们用的,都是一套。人吃饺子,猫食盆里就放几个饺子,还是掰开,晾凉了的;人吃面条,猫食盆里就盛面条,浇着卤汁,仔细拌过,或者干脆就是母亲或父亲自己拌好后,直接倒一半给猫。"猫不馋,什么都吃。"母亲挺骄傲。偶尔剩下,就把猫食倒进鸡的碗里:"让鸡也过过年吧。"小外甥很快学会了,他的饭一不想吃,就直接拿给鸡去"过年"。 一般吃饭时,猫就在门外等待;如果盛好饭猫仍不来,母亲便"花子花子"地叫他。猫此时如在附近,又无捕鼠的紧急任务,定会第一时间跃上墙头,喵一声,回答着,直奔食盆,如同一个乖小孩。"比你都乖。"母亲笑着对小外甥说。"可是,他不洗手啊。""他不洗手,因为他不用手拿东西呀。" 邻居王嫂养的一只灰猫,不时过来玩耍。爬墙、上树、刨土、滚线球,都是它们拿手好戏。灰猫每次来,总忘不了窥伺猫食盆。见有食物,即来偷吃。而我们的猫旁淡然袖手,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任凭灰猫酒足饭饱,扬长而去。"养猫像主子。"母亲这样说,是给父亲听的,但一向大手大脚的父亲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让王听见。"让人哭笑不得。 一日王嫂来闲聊,见母亲正给猫拌米饭,大吃一惊:"你们的猫竟然吃米饭?""是啊,我们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这猫简直是当人养的啊!"当人养大的猫从不偷嘴。猫食盆里总有吃的。每次父母赶集回来,若买了鱼虾肉类,猫很远就闻见腥味,前来迎接。进了屋,喵喵地叫着,蹭人的腿,赖着不走,父亲只好让他先食为快,接着为猫解释:"这样也好啊,生吃省火。"大家吃零食的时候,猫仰着头也来讨要。它最爱吃的是洋葱圈和虾条,别的不喜欢。真是小馋猫啊! 衣食无忧,捕鼠就成了休闲娱乐。不过猫倒是勤于练习。我就亲见他把捉到的老鼠逗来弄去,后来竟让它跑掉了。小猫哭丧着脸,一副囧样,实在好笑。妹妹家今年10亩玉米,都堆放庭中。猫每日绕堆巡视,俨然一个大管家,恪尽职守。有了猫的管理,鼠儿们都退避三舍,全家清净无忧。 这些年,我和妹妹为了各自的小家、为了生活四处奔忙。家里惟有猫,代替我们膝前承欢,常伴父母的寂寞。愧为人家子,不敢叹风尘,又怎敢嫉妒娇宠的猫呢?更何况猫三餐得食,营养均衡,貌端体健,皮毛油光水滑;不吃老鼠,也避免了花猫的悲剧,得以长久相伴。若有一日回家,来开门的是直立行走、趿拉着母亲拖鞋的猫﹣﹣他喵一声,严肃地说:"你怎么许久没来?"我也只好俯首敬听。 人若有爱,万物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