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丘飞出去的“蝴蝶” ——摘记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在民间已流传有1000多年,被誉为爱情的千古绝唱,可谓家喻户晓,流传深远。从古到今,有无数人被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惨爱情所感染。梁祝爱情故事的最后,两人化为一对比翼双飞的蝴蝶去追求自由的爱情。随着故事的扩散,蝴蝶也被越来越多的人视为爱情、自由与美好的象征。
蝴蝶与爱情、自由与美好的联系是始于梁祝故事吗?当然不是。刘秀森老师说,美丽的“蝴蝶”其实是从商丘飞出去的。
蝴蝶文化始于庄周
庄周梦蝶的故事大家都不陌生。这个故事其实是庄子自己提出的一个哲学命题。在故事中,庄子运用浪漫的想象力和美妙的文笔,通过对梦中变化为蝴蝶和梦醒后蝴蝶复化为己的事件的描述与探讨,提出了人不可能确切地区分真实与虚幻和生死物化的观点。
庄周梦蝶的故事典出庄子自己的著作《庄子·齐物论》。书中记载:“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这段话比较难懂,翻译现在的白话应该是:“过去,庄周做了一个关于蝴蝶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栩栩如生的一只蝴蝶。自己感觉非常舒适和愉快,竟然不知自己是庄周。过了一会儿,突然从梦中醒来,才知道自己还是庄周。不知是庄周在梦中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呢?庄周与蝴蝶必然有区别。庄周梦蝶的现象,从哲学上就叫作‘物化’,即万事万物最后都是要合而为一。”
庄周梦蝶这则故事“开‘齐物’之端”,这则寓言是中国哲学史上的一个经典。宋代李士表在《庄周九论·梦蝶》中评论这篇文章“是篇立丧我之子纂,以开‘齐物’之端;寓梦蝶之庄周,以卒‘齐物’之意”。
庄周梦蝶的故事在表现形式上还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珍品。清代著名治庄学者刘凤苞在《南华雪心编》中评点说:“借庄周为蝴蝶,现身说法,齐而不齐,不齐而齐,而以‘物化’一句,结往通篇……非庄周无此妙境也。”此故事开了中国蝶文化的先河,成为千百年来人们津津乐道的文学佳话。不少文人墨客把它当作创作题材,演绎出一些不同形式的艺术杰作。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古风》中有:“庄周梦蝴蝶,蝴蝶为庄周。一体更变易,万事良悠悠。乃知蓬莱水,复作清浅流。青门种瓜人,旧日东陵侯。富贵故如此,营营何所求?”
庄周梦蝶开启了中国蝴蝶文化,又因为庄子本身,中国蝴蝶文化又与商丘有了关联。
庄子,名周,字子休,是战国时期的宋国人,出生在“商丘县城东北40里的蒙地”,即现在的梁园区李庄乡蒙墙寺村一带。庄子是地地道道的商丘人,而且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商丘度过的。所以我们由此可以说,中华蝴蝶文化始于商丘。
化蝶故事的源头在商丘
庄周梦蝶开启了中国蝴蝶文化,而在另一则《韩凭夫妇》的故事中,“化蝶”这一故事开始出现。
《韩凭夫妇》收录在东晋史学家、文学家干宝著的《搜神记》中。故事原文大概300多字。
“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沦为城旦。妻密遗凭书。缨其辞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既而王得其书,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苏贺对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俄而凭乃自杀。其妻乃阴腐其衣。王与之登台,凭妻遂自投台。左右揽之,衣不中手而死。遗书于带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赐凭合葬!’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尔夫妇相爱不已,若能使冢合,则吾弗阻也。’宿昔之间,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
这则故事讲的是发生在战国时宋国康王时期的一则爱情故事。宋康王的门客韩凭娶了个美貌的妻子何氏,被康王夺占。韩凭怨愤,被康王囚禁起来并判了刑。何氏用隐晦的文字给丈夫写了封信说:“我思夫之愁难解,只是不能见你,但我的心志已定,认死也要忠于你。”韩凭恨宋王而自杀,其妻便暗中让自己的衣服腐烂,待康王与她一块儿登台游览时跳台而死。康王身边的人伸手只抓住了她的裙子,因为她的裙子已经腐烂,所以只抓了一手衣服的碎片。衣服上有她的遗书:“王想让我活着,而我以为不如死了,求你把我与我丈夫葬在一起。”康王大怒,便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不让她与韩凭合葬,说:“你们不是要永远相爱吗?我叫你们相爱不成,有本事你们死后到一块儿去!”他的话好像触怒了神灵,很快,在两人的坟上便神奇地长出两棵大梓树,枝叶挽在一起,又有一对鸳鸯长时间栖于树上,交颈悲鸣。宋国人被感动,说这两棵树是相思树,“相思”便起源于这里。南方人说这对鸳鸯鸟就是韩凭夫妇精魂变成的。
在《太平寰宇记》中,引用《搜神记》的描述说,那些被撕成碎片的衣袂,顿时化作纷飞的蝴蝶,仿佛是何氏灵魂的惊艳幻影。1932年,著名学者、中国戏曲史家钱南扬先生考证说,这便是中国化蝶的故事源头,后来出现的关于化蝶的故事都是由此演化而来。这一悲剧为中国情爱史奉献出了更多的文化象征。
韩凭夫妇爱情故事为中国化蝶故事的源头,而故事发生在宋国,所以商丘毫无疑问成为了中国化蝶故事的发源地。这里还有两点需要讲一下:一、宋康王与庄子是同时期的人,宋康王为宋国亡国之君,宋国亡国、宋康王死、庄子死发生在同一年;二、宋康王名偃,谥号康王,一直被描述成一位对内暴虐无道,对外侵占成性,如夏桀一样无道的昏君,但真实的宋康王并非如此,今后我会另开一篇为大家讲述有关宋康王的故事。
蝴蝶文化飞落千家
蝴蝶文化、化蝶故事在商丘诞生后,传播越来越广,对后世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便是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其影响力甚至已超过了韩凭妻裙化蝶的故事。
钱南扬先生断言,后世梁山伯与祝英台化为蝴蝶的传说,当由韩凭妻的裙化蝶演化而来。人们普遍认为,韩凭妻裙化蝶为后来的梁祝故事提供了优美想象的蓝本。刘康健在《千古绝唱出中原》一文中说:“可以说韩凭妻裙化蝶,干宝父妾死而复生,众多贞女、神怪升仙传说等民间故事群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诞生的丰厚沃土。梁祝故事最初的情节按钱南扬先生推想:‘有一个女子乔装成男子,到学堂里去念书,后来爱上了一个男同学,却又不肯说出自己是个女子。父母不知就里,将她另许了人。及到男同学知道她是个女子,要想订婚,可已经迟了。结果,两人郁郁而死。’可是,这么一种简单的情节太平常了,不能满足听者的好奇心,于是就有了类似‘韩凭妻裙化蝶’的增饰附会……”
自庄周梦蝶和韩凭妻裙化蝶的故事产生以后,蝴蝶文化便反复出现在各种文学作品中,为人们津津乐道。如在梁朝武帝、简文帝父子的诗歌中,蝴蝶的意象多次显现。简文帝萧纲《咏蝶诗》中有“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的句子,这首最早表现爱情的蝴蝶诗借蝶寄言,希望有情人永结同心,明显有受韩凭夫妇故事启发的痕迹。唐代李商隐留下了直接赞韩凭夫妇的诗:“青陵台畔日光斜,万古贞魂倚暮霞,莫讶韩凭为蛱蝶,等闲飞上别枝花。”大诗人李白则有“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和“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的诗句。杜甫也有“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的诗句。宋朝王安石有诗名《蝶》:“翅轻于粉薄于缯,长被花牵不自胜。若信庄周尚非我,岂能投死为韩凭?”北宋另一位诗人谢逸一生仅咏蝶诗就写了300多首,被后人称为“谢蝴蝶”,尤其是“狂随柳絮有时见,舞入梨花何处寻”,更是把蝴蝶的飘逸风姿写得出神入化。同是宋代诗人的薛季宣《游祝陵善权》诗中有“万古英台面,云泉响佩环。练衣归洞府,香雨落人间。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庄周梦蝶和韩凭夫妇裙化蝶之后,人们便把美丽的蝴蝶和自己的思想及感情联系在了一起。从此,翩翩追逐嬉戏的蝴蝶便不断挑动起幽居孤栖的处子和绵绵情思的佳人扯不断理还乱的相思,因之而生的《蝶恋花》《玉蝴蝶》等词章也蔚成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