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le of Arran
1
现在是一月份,近日苏格兰的天气一直阴晴不定,湛蓝的的天空随时都有可能下暴雨。因此到坐渡轮出海去到苏格兰的小岛,也变成了一个不太可控的事情。于是最后我和朋友决定提前收拾好行囊,在准备去阿伦岛的那天早早起床,看渡轮有没有取消,再安排下一步行程。
我们第二天睡眼惺忪的起床,看到天气晴好,便立刻订好了火车票,踏上了旅程。一番辗转后踏上了有彩虹的渡轮,一点点的接近小岛。
2
住的地方是一栋白色小屋,格局很可爱,有很多分割开的区域。餐厅、客厅、卧室、还有一个半露天的小棚子,是房东的画室和书架。屋子里有很多书,几乎是到处都有,除了放在明处的书架,在衣柜里也放着成堆成堆的书。民宿订的比较临时,几乎是定了一个小时后之后就到了地点,白色的小房子里传来足球播报的声音,我们还以为找错了地方。敲人没人应,朋友便加大了敲门的力度,才把房东召唤出来。先传来的是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动的响亮声音,后来出来了一个长得很健硕的壮年男子,穿着背心和长裤。房子还没收拾完,房东看我们对书感兴趣,便带我们到了他的私人藏书室。
住民宿很可爱的一件事情是,可以通过房主的藏书一窥他的灵魂。
房东家的书很宽泛很杂,关于什么的都有。既有传统的英法意德文学,也有中国的诗歌和哲学,也有很多政治社科类别的书,很多民俗风貌的书,还有许多斯堪的纳维亚文学。X说他是个诗人,我说好巧啊我也是个诗人,于是他邀请我们在参观完小岛之后可以交谈,他会拿一瓶香槟。
而朋友在这堆杂乱无序的书中,找到了她的最爱——一首讲醉酒的小诗。
3
在民宿放下行李之后我们便去到海边散步,五点左右的时候天就暗了下来,还有在海面上云朵下闪着亮光的渡轮。阿伦岛的主峰,Goatfell,倒映在海边的小水沟里,山坡像极了细腻的冰激凌,被勺子直直的挖出来了一口,像极了富士山。夜色下,方方正正的小房子亮起了灯光,远远望去被灯光打亮的地方很像德州巴黎,给人一种寂寥温暖兼并的感觉,lonesome,lonesome town。苏格兰人喜欢小鸟,许多住在沿海的人家房子里都会摆上白白胖胖的海鸟。小镇的夜晚比阴暗的白日有趣很多,每次走上这样的小路,脑海里都会哼唱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和朋友走在这样的寂静之中,是美好而幸福的事情,这样孤独的乐事油朋友陪伴,更是美好而幸福的事情。
4
回到民宿后和宋老师围着圆桌坐在厨房。圆桌有时是比方桌可爱的,没有棱没有角,以弧线的形式把人们连结在一起。我们在讨论各自的记忆是怎样运作的,宋老师说她的记忆像是Google maps,先是俯瞰图,然后随着比例尺的扩大,与城市相关的细节便会一点点地呈现出来。我说我的记忆更像是散落在房间里的糖果,你可能早已忘记这些糖果的存在了,但总是会在不知觉间发现一颗糖果,打开之后便会尝到里面的滋味,每颗都是意外之喜,都是我不曾占有的。我总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记忆,我和宋老师处理记忆的方式像镜子的内外——我放任自流,她一片片、一叠叠的细致的收藏下来,日记、照片、拍立得,总是按照时间顺序层层的码好,像严谨周密的记忆宫殿。
聊到这里的时候房东来了,他很坦诚的询问我们是从何处来,为什么在英国生活,之后又有什么打算。之后便聊到了文学政治和诗歌。我们聊到了刘易斯棋子,这棋子的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们关于“北方”的交谈;他拿出电脑,铺展开他的地图,给我讲述一个个散落在地图边缘的岛屿,一个个无意义、远看甚至看不清名字的奇点。
天黑全了,我和宋老师各自坐在小桌的一边,写着各自的日记。
5
日出日落的美好之处,便在于光影每时每刻都在最大程度的变化,世界以最鲜活的方式呈现着自己,毫不吝啬。一切都在运动,一切都在自由的运动之中。
第二天起床后,从民宿的窗户里看到了粉色的朝霞落在洁白的山体上,我的身体还是冰凉的,喝了一大杯热咖啡吃了一大个三明治,便走上了徒步的道路。在边缘,远离城市的边缘,这样最朴素的餐食就可以给人最大的幸福,喝下热咖啡身体便暖和起来,跃跃欲试的迎接着朝霞。
而写到这里,之后的诸般风景,我便不知道从何写起了。山体永远有千种百种的美丽,在苏格兰看到过的山体,总让我想到甜点,雪花刨冰或···菠萝包!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每当迈开脚,心情便轻快起来。
我们一路沿着海和沙子向上走,走着走着海便在脚下守望我们,我们可以开始眺望海边缘的形状,再往上走便进入到了被雪覆盖的区域,覆盖着雪的草原像动物的绒毛,云也变得触手可及。这时候天气开始骤变,由明亮干净的蓝变成了灰白色,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大颗的雪开始毫无预期的飘落下来。路变得越来越难走,原来的道路被雪覆盖住了,我一开始我们还找的到人的脚印,后来只能凭感觉沿着还裸露在雪外的石和草摸索着走,还需要小心屏息听着雪下溪流的声音。一步开始变得比一步更艰难,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先悬着试探,再踩下。我们没有应对雪天的装备,也没有应对雪天的经验,后来决定在离山峰很近的位置停下,折返,不是遗憾。
返程的路上天气开始放晴,走到森林的时候阳光从西边斜射进层层的树,仿佛从很远的过去抵达我们,我们被阳光温暖,行走时的警惕与专注一下子松散下来。我坐在横在地面上的老树干上,仰头看树与树轻微的呼吸与起伏,口被轻柔的封上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太阳开始一点点的,接近树木的基部。
6
这一次没有目的的旅程,一次没有目的的行走。
又走回来海水边,看到了菱形的水波缓缓涌向我,看到了色彩清透的海玻璃。又再一次经过黄绿色的金雀花从。
而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一只野兔。再一定睛,它便逃窜了。
7
‘My son’s journey through life ended abruptly on Friday 3rd March 2008. On many occasions, Arran expressed a strong desire to visit the place after which he was named, and I promised him that I would some day make such a visit possible. This is the only way I could keep my promise to my son. I hope all who read this will understand.
Simon.J.A.Ba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