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起点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儿子开始煞有介事地追溯他“记忆的起点”。作为语文老师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表述，觉得好有诗意啊。肉嘟嘟的小脸，做出沉思的表情，稚嫩而虔诚。这个小朋友大概认为自己已经迈上了快车道，离起点该有十万八千里了，那是该好好追忆一番。

复盘梳理的过程是漫长而艰难的，最后，他确信自己记忆的起点是挨爸爸揍。于是，妈妈心中升腾起的诗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愧疚。严父的杀伤力，懂的人自然懂。波及范围很广，破坏力很大，而导火索很小。也许在那个起点，火苗刺啦作响，然后熊熊燃烧，火光映照了他的人生跑道，小小的他开始加速前进，终于成了有清醒意识的奔跑者。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世界的否定与责备，甚至是惩罚，小小的肩膀也要承担语言的暴力。他跑起来，跑起来，肆意地追赶火光，想要扑灭火光，让自己更勇敢的同时，也更叛逆了。

终于长大了。潜意识里还是那一次起跑。

今天晚饭时间，儿子忽然来了一个大翻案。他说他“记忆的起点”好像另有源头。我觉得这个表述也不赖，静闻其详。他说这个起点里有妈妈，妈妈在家里随处走动而不会被禁止，好自在啊，于是他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在家里到处乱走。这份自由是偷师学来的。

爸爸本来就对儿子的第一个“记忆的起点”心怀芥蒂，如芒在背，如今这第二个“记忆的起点”又似乎让他深感一头雾水，言之无物。但我不这么觉得。也许这里潜藏着他对规则的认识、怀疑以及打破规则的初体验。可以想见，一个小不点儿，开始有自我意识地在家里大摇大摆地走动，这完全配得上成长的里程碑！

不知道小家伙以后还会挖掘出多少“记忆的起点”，本来以为起点只有一个，现在突然觉得是我狭隘了，起点可以密密麻麻组成线，最后组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