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的疯马秀和陈嘉映的私塾课

前几天Lisa疯马秀讨论得沸沸扬扬，看到250欧元的票价，我心说：还好么。因为正好妹妹说起，想和女儿去上海看周杰伦，准备抢人民币1280一张的票。

后来又看到陈嘉映12万的私塾课，我第一反应是：这可真贵呐。有人说这是陈嘉映的“良好生活”，我不禁一乐。随后反思，联想到Lisa的疯马秀。Lisa小姐姐是爱豆顶流，陈先生作为“当下中国最接近‘哲学家’称号的人”，也是顶流。Lisa，当世绝色也；陈嘉映，今日大德也。我这种“Lisa疯马秀不贵、陈嘉映私塾课太贵”的想法，不正是孔夫子批评的“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商品定价理论中有个说法叫顾客感知价值（Customer Perceived Value，CPV），是指在获取产品或服务过程中，顾客感知到的利益与其所付出的成本权衡后对产品或服务效用的评价，是一种主观感受。举个简单例子，最近我回国，在慕尼黑机场吃了15欧元一份的披萨之后，在浦东机场看到48块一碗的牛肉面，顿觉便宜，然后马上又看到不远处一位在接热水泡康师傅。

有一年爸妈来这边，我买了点空心菜，叶子细茎放蒜蓉炒一盘，粗点的菜竿切成小段和辣椒丁炒一盘。吃完饭爸妈收拾洗碗，我去加班，无意中听到我妈感慨：他出国这些年着实吃了点苦，你看他连蕹菜梗也要单独炒一盘。我爸说：是啊，我们都是扔掉的。

过了几天一起去买菜，我拿了一把空心菜，我爸看到2.49美元一磅的价格，立刻让我放回去。我说：你们难得来一次，吃菜就别省了。我爸说出来前苏州1块5一斤，他可以回去后再吃。我说如果什么都换算成人民币，很难买菜。我爸又说他看到小排骨也才2.49美元一磅。

杨绛说过，钱钟书看到人家大讲“比较文学”，就记起小学里造句：“狗比猫大，牛比羊大”；有个同学比来比去，只是“狗比狗大，狗比狗小”，挨了老师一顿骂。大多数人不说财富自由，甚至连买菜不看价的买菜自由也没有，买东西买服务，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权衡和判断。空心菜和排骨可以比较，Lisa疯马秀和陈嘉映私塾课也可以比较。

后来又看对私塾课的评论：“看了下陈嘉映的私塾课程，原来那条广播说6节课12万是有点不知所谓了。这个课程是包括陈嘉映、朱赢椿、于默等教师团的6个课程，不是6课时，而是一年制的六个学程，每个学程三天两夜，还分六个地点的游学，那确实不算很贵，算一般贵（毕竟不含路费）。”

我心算了一下，18天12万，大概平均一天6千7，一天消费一只iphone15，还是挺贵的。两千多年前孔子的追求是有教无类，“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意思是“凡自愿给我送上十条腊肉，我从没有不教他的”。同时学生掏了学费腊肉十条后，可以追随老师一辈子。相比之下，当代哲学家的私塾课可以说是精准定位定价，一位友邻说，“在刷抖音时被推送过一个所谓赛道分析师说，富豪们的身心灵疗愈是最好赚的”。

类似的话，还听说过“女人和小孩的钱是最好赚的”。也许吧，不然李佳琦怎么一个人赚得比70%的上市公司都多？我不看李佳琦直播，但在退役的许银川直播间里，一边看棋一边看卖酒，有人说一场赚几十万。看来男人的钱也好赚，不然茅台酒厂的市值怎么会比工商银行还高呢？无论是79元的眉笔，还是2000多块的茅台和12万的私塾课，都给男人和女人提供了某种“身心灵疗愈”。

小孩没钱，好赚的自然是父母的钱。

六七年前回国，先在上海看亲戚，一个妈妈掏出手机给我看她儿子的书法，我说这五个字可说是欧底赵面，孩子的奶奶在旁边插话“一个字两千块”。我问怎么讲，奶奶说一年学费1万块，一个字可不是2000块么？

几天后带着女儿坐高铁开往北京访旧友，一位十几年不见的朋友开车到酒店，带了太太和儿子和我们一起去逛天坛。闲谈时他说起自己几年前辞职，我问：为什么，现在公务员不是很吃香么？旁边的太太笑道：一个处长，一年才10万，给儿子付课外班都不够。

朋友问我美国养娃的开销，我说女儿上公立不用掏学费，课外活动体育类的集体课还好，比较贵的是钢琴课，她老师是音乐博士，一小时55美元，一周一次，一年大概2500美元，也还好。他太太插话道：音乐博士一小时55美元真不贵，这里普通钢琴老师一堂课45分钟也要200块朝上。

后来妹妹告诉我，她发动办公室的几位同事，一起帮她抢1280一张票的周杰伦，有两位成功挤入付款页面，但最后也没有买到票。我想想那毕竟是周杰伦，人生几回伤往事，一生能几次听周杰伦现场？ 这可是lifetime experience。

前些时候看到一条转发的广播，说Taylor Swift巡回演出结束，给50位运送设备的卡车司机每人10万美元的红包，让我不禁感慨霉霉真是人美心美。过了几天又看到新闻，说霉霉这次是有史以来吸金能力最高的巡演，总收入高达22亿美元。还有人说巡演一张原价100美元的票，炒到800美元。

在几万人的体育场里坐在炒到800美元的座位上，远望霉霉如芥子。几百人的疯马秀一张票250欧元，Lisa应该能看得真切。相比之下，陈嘉映的私塾课，可以在北京、杭州、广州、成都、甘南和阿亚那，与大师同行共食，进行“希腊、庄生梦蝶、人与神明、人与鲦鱼、上与下、因果、命运”的思考，开价12万人民币，还真不算贵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