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录音风格二题：水星的前瞻与decca的干爽

文：张可驹

前段时间，听了施密特—伊瑟斯泰特（Hans Schmidt-Isserstedt）指挥伦敦交响乐团，演出莫扎特后期交响曲的录音。又常在下午茶时分，听斯塔克的第一套立体声巴赫无伴奏，深感两款录音都是演录俱佳的楷模。（搭配音频，且听且看，可移步公众号“品古典音乐之乐”：https://mp.weixin.qq.com/s/S_cSDlInsuvqi07vkDxo_A）

它们同为水星（Mercury ）公司出品，前者是顶尖的早期立体声，后者是标志着立体声录音高峰期的名作。斯塔克那套听了多年，伊瑟斯泰特的录音刚刚入手，除了记录下一代莫扎特大师的神采（他的莫扎特录音比较零散），也充分显明了水星把握早期立体声的超高水准。

水星的录音被烧友追捧是很有道理的。简而言之，在巨大转变的关键点上，你必须要看对方向，然后在这方向上把很多细分的东西做好，接着继续大力投入，才能有大的成就。

或许，这无论对一个品牌，对一个人的事业，还是其它某些事情，都是殊途同归的。

面对立体声商业录音的全面运用，水星比dg和EMI的嗅觉都敏锐很多，后两者先用高质量单声道同RCA对飚，后来改用早期立体声之后，在效果方面也踩过坑。

与之相比，decca的转型是更顺利许多。这也是因为它的录音理念原本就受到单声束缚太多，威尔金森等人录的单声道分分钟让你感觉就差立体声效果的临门一脚。反观dg与EMI的单声道高峰期录音，效果完全自给自足，并非期待着完善什么。当然他们后来的立体声也录得很好。

水星的制作，充分显明它从一开始就把握：

1. 立体声是趋势，不可逆转。

2. 如何在立体声技术的“语境”里，将内容表达得自然——充分区别于单声，但又不能有一种各部分离散的效果，音质等多方面都需要关注。细分方面做出种种耕耘，由此决定品质。

3. 有自己可操作性极强的风格路数。平衡自然与生动（部分发烧），不在回过神来的dg与EMI之下，单点式录音与三只麦克风拾音相结合的设计，成为一代经典。细分操作成熟，且风格可复制。

后来Philips将水星收购，实在是最最顺理成章的，他们的乐队录音理念是最佳的互补。

录音风格这个东西，貌似隐在演奏身后，却会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人们对演奏的认识。不同唱片公司的录音风格，既属于公司最重要的文化资产，也是一把双刃剑。

古典唱片业的高峰期，制作人员在这方面各擅胜场，Philips的优点在于自然，decca就是以“烧”为名。在这样大风格的指导下，各个领域会有不同的体现。有时我怀疑，decca的不少乐队录音的制作，是受到他们的王牌指挥家索尔蒂（Georg Solti）的诠释风格的影响。

索尔蒂执掌芝加哥交响乐团的时候，弦乐光洁而挺拔，留给泛音的空间较少（尤其是90年代以前）。无论是弦乐音响的混合，还是灌录唱片时的倾向，都有那种“干爽”——干脆而带有刺激性的爽感。

曾在索尔蒂时期担任中提琴首席的张立国回忆，彼时，指挥家常常让各提琴组自行其是地交融成为（每一组）整体的声音，而不是单独和他们讲一些要求。那样的干脆之爽感，很多也是由此而来。日后，巴伦博伊姆与海廷克分别对此做了调整。

如前所述，decca的录音风格早年就追求单声道范畴之外的东西。那种空间感、细节的锐利、还有弦乐音响的靓丽与刺激性，都不太可能在单声道的环境中实现。

反观索尔蒂的风格，自他崛起之后，让维也纳爱乐头痛（他们也让指挥家头痛至极），却让威尔金森、高登·帕雷这些录音大师如鱼得水。无论唱片，还是现在人们所谓的无损音频，其实都是在录音过程中再加工的产物，“高保真”是愿景，实际情况永远是多方角力。

哪怕音乐家本人不直接决定后期的方向，当他的力量足够强大时，也会影响整体的制作。当然，唱片的制作原本就该为演奏本体的效果服务，由演绎者引导是最恰当的，哪怕成果因此受到非议。

可不知不觉中，在索尔蒂如日中天的时代，他的风格所影响的录音理念，已不限于他本人的录音。

decca有时也依稀按照这样的趋势，来处理其它的乐队录音。当然不是说将那些演奏录成CSO的样子，而是呈现弦乐音响的思路。

正如霍格伍德（C. Hogwood）指挥古乐学院乐团，灌录莫扎特交响曲的录音中，就不时略过这样的声音美学。偶尔觉得，有点可惜了最高峰的模拟录音技术。尽管这些唱片在录音细节的把握上，无疑是用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