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本书注释“汉江”

在汉水边缘了读汉水身世，

利用这次往返行程的间隙，在火车上读完这本《汉水的身世》。列车沿汉水而行，读书中汉水的“身世”，抬头见车窗外青山间的汉水。读书和行路于同一河流，也是一种很难得的经历，更有文字和现实同频共鸣的别样感受。

行至紫阳段，随即与汉水分手而南下。

在大江大河中，汉水是我看得最多的一条河流，因为每次回家所经过的铁路线，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行程是或贴近或缠绕于汉江而行。从汉口开始，绕行汉江至襄阳，然后沿江溯流而行至陕南的紫阳，最后与汉江分手，越巴山而南下。这七百公里与汉水缠绵的路程，也几乎是汉水千里奔流的一半的流程。十多年来的数次往返，见过汉水的春水深流和秋水浅滩，仰望过夹束汉水的高峡，也俯察过汉水静流段的绿水无波。

冬季的汉水：山枯水幽

但我看的是只不过是汉江的皮外风景，而这本书是才是对汉水的过往和现状做的一次深入剖析。作者将多年在汉江沿岸的实地走访，化作注释，以报告文学地的形象诠释了汉江的过往和当下，并忧喜参半地关注于汉江的未来。

山形依旧枕寒流

紧密于社会话题是报告文学的特征，这本也不特外。比起袁凌另一本报告文学作品《寂静的孩子》，这本在语言上对情感更有克制，更多的是对客观事实的跟踪报道。对于万古长流的汉水来说，丹江口水库的截流是对其流域影响最为深远的一项工程。而正因为这项工程，与汉水流域缠绵了近半个世纪，坝截流的水逐渐增高，也影响到汉水边两代人的命运。

夏季的汉水，青山绿水

本书将大量笔墨倾诉于这些移民群体的人生故事，比如对韩家洲上的居民在搬离后的诸多方面的跟踪。凡是大坝截流的水利工程，必定涉及到诸多移民问题。比起举世瞩目的三峡移民，汉江流域的移民问题被人关注度要低得多。移出去是个短暂的问题，但移出去在新地方能适应，并能融入却是个漫长的问题，于当事家庭的个体感受更是刻骨铭心。而书中的大幅篇章正在用笔于跟踪的他们移地他乡后的状况。关注于他们的安居，就业，养老，与新地方的摩合等诸多现实问题。

四季绿波

这些群体世代生活于汉水之上，多以渔为业，但自生活改变后，主观的情感和客观的现实都造成许多移民返流的案例。主观情感上有对汉水的钟情，也有对江上漂流的那分自由的留恋。客观上是新居地的现实的各种不如意。若只从社会学方面去统筹数字和理性分析数据并不能够全面反映这个群体的问题。所以书中采纳了当事人的述说。观察个体的故事，并述说个体的感受，加上在人文方面的关注，才使对移民群体观察的现实问题有现实感。对于韩家洲的人来说，汉水滋养了他们数代，他们的故园祖茔在汉水边。即使移往他乡，对汉水的眷念仍处处有体现。如饮着机井水，而比较于汉水的甘甜，禁不住每年清明回乡渡江祭扫祖墓，甚至还有人于幻想能回岛上隐居并终老于汉水边。诸多故事细节，把人与河流的情感融为一体。案例写于人心的柔软处，所有的故事也能触人心弦。

渠化后的汉水被分割成数断静水，被名其曰湖。

丹江口水库对汉江的影响，不只是库区的移民问题。更有航运和生态方面的影响。大江被一坝截为两断，让汉水的现状既有高峡出平湖，也有江流萎平原。在航运方面，通过沿江的古碑旧典为史料：追述汉水上百帆争流的繁忙，千百年来满载上游陕南的物资和下游汉口的商品的航船，带动汉水船运的兴盛和汉水流域各大码头商业的繁荣。采访退隐的船工，展现汉水消失的的船运行业。对曾经汉水上船舶，航运，水文等方面的具体描述，让人想起沈从文在《湘行散记》中对沅水流域的观察。不同于沈从文的近距离观察，书中的记述，只是对这种过往的江上状态的追忆，因为世事变迁，让我们读来如同是在考古于一种消失的古物。

宋之问过汉水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大坝截断水流后对鱼种的影响是所有筑坝工程的通病。汉水因为阶梯性开发，数重大坝截流分断，滔滔江水被渠化为数断静水。鱼种的影响在汉水流域更为明显。溯流千里是洄游性鱼种必经的理程。而大坝截流后，洄游性鱼种并不能翻坝而上，产卵的问题就必然出现。最终的结果是鱼的大幅减少，甚至数种鱼的灭绝。这类问题在书中既有直观的统计数据，也渔民的切身感受。除此之外，还触及流量减少后，对下游生态的影响，河床，航运，灌溉，生活用水等诸多现实问题。

王维于襄阳临汉水写就：水流天地外，山形有无中。诗的画面感也是写实感。

汉水在上游滋养了有历史沉淀的名城汉中，在下游成就了商业重镇汉口。一水冲积的江汉平原，曾以“湖广熟天下足”为居产粮重地。若追述汉水的身世，持续四百年的汉朝因它而命名，正因如此，中国人的民族群体，语言，文字皆以它为名，以别于异域文化特征。在以汴洛和长安为政治中心的时期，汉水是连接帝国中心和南方的重要通道。读唐诗，汉水给往返于此的唐朝人激发诸多灵感，并写下数篇千古名句。

而今天的汉水，以一泓清流通过南水北调工程滋养着京津两城数千万人口。这是汉水作出的巨大贡献，也是汉水流域的人民作出的伟大奉献。读罢本书，无论追忆过往，还是念及当下，汉水的身世不令人不得不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