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社会和父母混合双打
周日上午,我在自己的房间写字。突然,儿子的房间传出一声愤怒中夹杂着烦燥的狼嚎。
上个学年,儿子和三位同学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个House。八月底,租约到期了。房东当时人在国外,至今还没回来。于是到期时,房东派了一个朋友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让儿子把钥匙直接交给了下一任租客,并许诺等一个月后水电费结清就退还押金。上周,新租客说某个家电不太好使,先联络了儿子(当时交钥匙时互相留下的联系方式),后来又联络了房东。儿子也因此想起来一个月都过去了,押金还没退,就联系房东要押金。房东说下周才能回国,等回国后检查一下房子再退押金。
儿子恼怒两件事:第一,交房时房东已经派了朋友来过,应该算是已经检过房了,现在再检,根本扯不清是他们还是下一任租客的责任,很不合理;第二,他的另外三个同学全都装死不出头,只有他在跟房东掰扯。
以我对儿子的了解,他其实是最烦这种与人打交道解决冲突的事。他是个追求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的人,宁可吃亏也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时他对自己又很苛求,这个局面,他必会在心里骂自己的愚蠢,为什么当初交房时没有说得更清楚一些。
我问他要不要我帮他跟房东掰扯掰扯。他嚎叫了一阵,说不用,他要自己处理。然后写了一封邮件,回顾了一个月前交房的过程和细节,表明当时他是基于房东的朋友已经检过了房才交出了钥匙,因此不能理解为什么还要再检一次房,希望房东尽快退还押金。他让我帮他review了一下邮件。我不得不承认,儿子的情绪虽然很大,但邮件的表述客观理智,有礼有节,述求也很清晰。比我心里想的更妥当。
事后,儿子情绪平复下来时,我问他:发生这种事时,你有没有担心被我和爸爸知道,我们会怪你?
他说:没有啊,怎么会?
我舒了一口气。
2000年,我在北漂。当时住的房子快到期了,房东要收回,所以我得重新租房。那时租房的主要路径就是中介,而且还要先交中介费,签中介合同才能看房。那时的中介,都是坑。我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一个不慎掉坑里了。被骗了一千多块钱的中介费,还不给我看房。那时一千多块钱,数目大到我都雄起了,晚上八点多黑灯瞎灯地堵在中介公司的门口跟人吵。伪装出太妹的流氓相,心里其实抖得一批,想着如果被屋里的一堆真流氓打了怎么办。最终结果还算说得过去,他们拿出房源的大本子,让我自己找合适的房源,自己跟房东联系。那段时间,我每天下了班就去中介公司上班,爬在一张北京地图上一个一个核对地址和房源信息,最后总算在现住的房子到期前一周找到了一个留脚处。
那时,是完全的无助。没有能帮上忙的朋友。更不能告诉父亲。这种事若告诉父亲,结果就是先被社会吊打了一顿,再被父亲吊打一顿,还拿不到任何解决方案。
前几天Camping时,和两位闺蜜吐槽我们成长过程中的家教。统一的一点是:虽然我们的父母都是高知,但他们却很少教我们在社会中生存的技能,他们只会在我们犯错时,再给我们一顿鞭打。至于怎么样才能做对,全靠我们自悟。所以我们统一都早早地学会了在父母面前隐藏好自己的困境、错误和失败。报喜不报忧,并非是出于对父母的爱,怕他们担心,更多的是出于对父母的恐惧(年少时)和厌恶(年长后),因为知道“报忧”的后果是给自己添堵找麻烦。
很高兴儿子可以当着我的面恣意狼嚎。很满意自己不是给儿子添堵的母亲。
Thumb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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