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骚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写在日记里的,那能叫心里话吗?”
“下贱!”
这是《邪不压正》里的台词,展现了写作(尤其是写日记)与维持体面之间的永恒冲突。我们往往无法在日记(或者空间小作文)中做到足够坦诚,毕竟百分百地吐露真心会让我们成为文字形式的暴露狂。为了达到体面与倾吐的平衡,写作者们呼唤一种写作技术,以此来遮掩而又迂回地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人总是有说真心话的欲望:有的人酒后吐真言,有的人写空间小作文)。小说就是这样的一种写作技术,它通过线性的方式展现非线性的结构。
但是小说的非线性结构往往需要一种精细的编织(编剧艺术),编故事的技术和写作的技术其实是两种技术,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部分名著的故事是那么无聊。大多数人并没有编故事的才能(俺也一样)。为了不被憋死,人们总要说真心话,但不能随时随地说、不能逮住谁就和谁说,所以就发展出社交媒体上一种新的写作模式。
但实质上,任何写作其实都是在写和自己相关的东西,正如知乎某些回答聊三句就扯到自己,豆瓣某些书评论两句就扯到自己一样,因为大多数人最了解的只有自己。所以我们论时政、聊情感、锐评文艺作品、发魔怔话等等,其实都以自我为中心。只是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为我们提供了安全的空间,我们得以将私货放进文字的间隙。
所以我们得到一种看似体面而稳重的表达形式。这也就使小作文本身的宣泄功能大打折扣。但这又正好与知识分子喜爱的“节制”、“疏离”暗合。一方面,节制的知识分子看不起兴趣爱好“低俗”的其他人(其实只是大众化),一方面,其他人看不起文青甚至没有女朋友。
但是爱好其实没有雅俗之分,看书与打游戏也没有雅俗之分。短视频这种科技产物其实针对的是我们的大脑结构,理论上没有人能拒绝“动动手指,世界近在眼前”的感觉。但是依旧有人热爱迷宫一般复杂而精致的鸟话。
所以,我实际上说的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很多公知也是这样),然后把牢骚藏在了迷宫之中。
换言之,世界也是一个迷宫,救赎之道,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