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兰疯狂一夜
准备用倒叙的方式来开写我的伊朗游记,依然是废话文学,想尽可能多的把在那边的日子用文字记录下来。回来已经三天啦,但是本次旅行后劲还是很足,做梦依然在伊朗,故事先回到我们回国前的倒数第二天。
在Tonekabon的民宿吃完早餐之后我们启程回德黑兰,回去的大巴票是委托民宿主人帮我们预定的,因为我们一行五人,还帮我们安排了一辆taxi和他们自己的车送我们去车站。早饭依然很丰盛,因为赶时间匆匆扒拉了几口,和Tata说了再见就上路了。我们住在村里去车站大约花了至少半个小时,走的那天还下雨了,所以回德黑兰也略堵了一会儿,上午十点半到下午四点十分左右才到德黑兰的其中一个车站(我们买的VIP大巴,可是很不幸运我的位置一路下雨一路漏水,翻过山不下雨了才脱离了这个困扰),因为考虑到晚上可能没有机会睡觉第二天废掉,所以下了大巴直奔电影博物馆。






博物馆在德黑兰北边的塔季里什富人区,司机把我们放在了后门,沿着马路走过去有很多伊朗导演或者演员的画像以及可能是他们的代表作?只认识一位Rakhshan Bani Etemad,当代伊朗女性导演的领军人物,转过去之后赫然是另一番天地,与我们初来德黑兰的印象完全不同,正好是周末的关系,博物馆门前的小广场人不少,还有街头表演艺术家(第一眼乍看有点像列侬的造型)。博物馆只能刷卡买票,可是我们是只有现金的外国人,门口小男生请示了不知道谁,直接让我们不买票进去了。伊朗电影博物馆是由一座很美丽的花园改建的,看介绍这个花园也换了很多个主人,在1979年伊斯兰革命之后它一度变成了电影人制作电影的中心,正式成为博物馆是在2002年。整个博物馆大概分上下三层,很小,内容从世界电影的产生概述到伊朗电影的发源介绍了一些关键人物(都不认识),然后还有一些拍摄电影所用设备的展示以及伊朗电影院和人们进电影院的一些照片,最大篇幅的恐怕是当代伊朗电影人在国际国内赢得的各种奖项展示,我比较熟知的阿巴斯、贾法帕纳西和莫森玛克玛尔巴夫都各有一片独立的区域展示。再往下一层有面墙贴满了伊朗儿童电影的剧照(儿童主题是伊朗电影在国际上一个很显著的标签),然后是一个小型的放映室,很古朴,旁边的墙上有两幅拼贴画最引人注意,一幅是1979年之前在伊朗上映的国外电影人拼贴,一幅是1979年之前伊朗本土的电影人拼贴,李小龙在当地看来地位也很高,旁边几个小姑娘叫着Bruce Lee,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偶遇了阿巴斯,他很自然地指着那幅外国电影拼贴和我们搭讪说“你们应该对这些人更熟悉吧”,我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阿巴斯给我们讲了一下那张伊朗本图电影拼贴,他说里面有几个演员是他自己很喜欢的,但是1979之后基本都被禁止拍片了,以及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影视歌星双栖明星,现在大部分都过世了。拼贴画旁边有几张类似制度的文件,阿巴斯解释说这是1979之后出具的拍电影的条件,都是波斯文也看不太懂,但是大概了解过一些背景也能猜到里面都是些啥东西。阿巴斯还带我们折回了这层的一个房间展示,原本我以为是某个电影人的房间,经过阿巴斯介绍才知道是伊朗一位很有名的歌手(Farhad mehrad)的房间,同样的79之后被禁止出唱片演出,一直到1997年才解禁有机会出了一张专辑。接着我们转去再下面一层,那里立满了当代伊朗电影人的人形立牌,帕纳西很可爱的蹲在角落,阿巴斯说大部分在这里的人都不喜欢现在的政府,很多人都离开了,我们会心一笑。


















赶在博物馆关门之前(6点关门)游览完了,在外面与阿巴斯闲聊,他说他喜欢王家卫,看得第一部片子是《花样年华》,说导演很厉害,里面人物的情绪感染到了他。我和鹅很默契地推荐了娄烨,告诉了他三部娄烨的作品(夏宫、苏州河、春风沉醉的夜晚)。原本我们的计划是看完博物馆回青旅休息一下再出发,但是与阿巴斯实在相谈甚欢,一起喝了咖啡并且由他带着我们去了德黑兰另一个街区 karim khan street,一直待到晚上不得不离开的时间。这个街区有一家阿巴斯很喜欢的书店(是一家出版社自己开的书店Saless Publication)和几家咖啡馆还有一些画廊,以及周末的时候会有一些年轻的伊朗艺术家在这边街上摆摊卖自己的作品,阿巴斯说这一带是伊朗知识分子艺术家等比较喜欢聚集在一起聊天的地方,注意伊朗的周末是周四和周五,希望大家不要错过。不得不说我确实很喜欢这个街区,第二天我们又去了这边,吃了阿巴斯推荐的另一家咖啡的通心粉。










接下来就是本次旅程直冲我脑门的地下techno party之行了。写这段之前我特意去征求了本次活动主办方的同意,因为怕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之前看过伊朗的一部纪录片知道伊朗对于西方音乐形式的管制十分严格,本次去伊朗的前面很多天多方求证也证实了目前依然没有好转,所以虽然很好奇这些我每天都在听的音乐在伊朗到底是什么现状,但是基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当然伊朗的很多年轻人都有vpn,这些西方的app他们其实都在用,所以听歌的渠道并没有被堵死,甚至我们去的某几个餐厅都在公开播放这些音乐(管制可能不是很严?),不过很多是欧美流行乐或者比较老的布鲁斯乡村音乐,当然更多的还是伊朗本土的流行乐(不好听我不喜欢)。总之因为我们返回德黑兰刚好是周末,所以我内心还是很蠢蠢欲动,而且再加上在亚兹德的时候Dara说德黑兰其实有很多地下派对,于是我不死心地打开了ins,输入关键词,真得找到了一些账号和看起来像DJ的人。我给每个账号都发了消息,没有想到都收到了回复,但是很可惜他们没有举办活动。可是伊朗人真的大多数还是太nice,联系的其中一个DJ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说另一个主办方会做活动,并且直接帮忙打好了招呼,于是我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联系到了办活动的主办,拿到了我们的入场密码,而且因为我们没有车子,主办还帮我们安排了人带我们过去。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内心最大的一个感慨点是他们竟然如此开放地欢迎我们几个外国人就这样进入他们的秘密乌托邦。十一点我们回青旅放好行李走到约定地点上了车前往德黑兰的郊区,一直到这里其实我都不知道具体地址,我们仨就这么上了车,而且我后来发现我根本毫无警惕,是充分信任他们的,也许是因为我们有三个人也许我就是被前面太友好的接触过程已经完整地信任了这群人。
车子大概开了一个半小时到达德黑兰附近郊区的一个卫星城吧算,卡拉季,场地设立在一个工厂里,接我们的人应该是电话联系里面开门的,很像电影里面那种画面,进去之后有专门的人来核对入场密码,来之前我不知道这个派对到底是室内还是室外,进入场地发现舞池在室内,外面有单独的抽烟休息区,还有一个不小的水池(或者泳池?),因为我们是现场唯一的外国人,所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多人来和我们打招呼。派对持续到早上九点半左右结束,我其实蛮累的,天亮后基本瘫在外面沙发上跳不动了,但是身体好像迟迟不想离开,想要完整地经历这个场景。我参加的这场音乐质量很高,有一说一比大部分我去的上海club里的人打得好听多了,一直比较高能量那种音乐,但是不傻锤,变化多端,耳朵听着一直很舒服。波斯人跳舞劲头也十足,一晚上不带停的,早上九点舞池还是塞满了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些音乐是不被允许的,这种场景更是不被允许的(男生穿背心短裤,女生也都很辣),他们才更加珍惜每一次可以跳起来的机会吧,既然是违法的,所有喜闻乐见违法的东西其实都可以看到,凌晨五点我去车里拿水的时候,站在停车场看到满满一停车场的车子,内心唏嘘不已。来这里的年轻人不能说在当地多富有吧,但家庭条件应该不会很差,一来门票价格不低,二来看他们大部分人用的都是iphone手机,后来问了一下很多是住在北边的,而且还得消费的起那些东西,和其中一位聊天的时候我问到,你们都喝酒那其实是不信仰穆斯林的吧,他苦笑着说“我们身来就没有选择身份的余地,但是我们当然不信这个鬼玩意儿,更不喜欢现在的政府”。重点想提一下派对vibe,禁止舞池内吸烟,到第二天早上舞池地面都十分干净,也禁止拍照还有性骚扰(但是我看有不少人在拍我也没有忍住录了两段小视频留着自己看,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夜晚我确切的感受,对我而言当然是疯狂的,刺激的。我和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属于一类人群,这一路上我们和不同的人都有多多少少的交流,能听得出来,老一辈的伊朗人觉得新一代的年轻伊朗人了不得,可能靠着他们能有些什么改变。可是爬梯上认识的这群年轻人看起来却是更加迷茫的,我无法走进这场派对的任何一个人。在去伊朗之前其实我私心还有一个目的,想看看被管制到如此程度的人们和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面貌,可是经历过这个场景,也许是我的幻觉,我对那种可能性变得不再那么恐惧了,心底里好像觉得只要你自己没有放弃,总会找到和你一样没有放弃的人,总会在那面墙上找到一条缝,困难是加倍的,阻碍是加倍的,可是依然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