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座的99天(6)
冬至已至,对于寒月来说今年的冬至有些特别,她要在中午下班后赶回老家,安葬今年夏天去世的父亲的骨灰。早上打车去地铁站的时候,丢了一把雨伞,刚好下着冰冷的冬雨,没办法冒着雨,她在下车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把长柄的透明的雨伞。风大雨大,从地铁站出来,还得中转一趟公交车。寒月一路小跑着,奔向天桥旁边的公交车站。裤脚都是湿的,因为雨天路上颇为塞车,结果晚了8、9分钟转公交车,极有可能迟到,寒月不由得眉头紧皱,但想到下午就能回趟老家,也是很好的,心情没受多大影响。
上了公交车,她赫然看到了“和尚”,大约也有半个月没遇见他了。车上的人站得零零落落的,寒月没有特意走近“和尚”,而是走到了他的后面相隔两三个人的距离站着。寒月此刻的心情很平静,可能是感觉过不了年龄差这关吧,他拥有太年轻的轮廓了,而相对于自己来说,自己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过多,他不嫌弃自己,我连自己也嫌弃自己,寒月看着不远处的“和尚”,想起今天上午还有个会议要参加,原来欣喜的心也下沉了一半。也许,他没有太重要吧,寒月想终止这种幻想了。
整个会议磕磕碰碰地,总算熬过了,临近中午12点,寒月赶着把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完了就撤了。
雨终于停了。为了赶高铁,寒月直接打车回家拿行李,在楼下的小饭馆随便点了午餐,随便扒了几口,便又打车去高铁站。冬至不放假,能在高铁出现的人不多,可惜偏偏有个怪人坐旁边,问寒月是什么型号的手机,有无充电线?寒月实在不想搭理陌生人,正面都没有看清楚这个人,便冷冷地回答:“没有。”便不理睬此人了。
一路上的风景颇好,除了旁边坐的这个人,除了那位没有买坐票的带着两枚很吵闹小孩的老阿姨。寒月干脆塞上耳机,听歌。
两小时的车程不算长,寒月终于到家了,放下行李就和妈妈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上采些树叶,为明天父亲骨灰下葬做准备。将近6点的时候才回来,妈妈说:“今晚就一个焖羊腿、一个青菜,你看行不行?”
“好啊!简单些,大家都有时间休息一下。”寒月说完就进了厨房,和妈妈一起做饭。
入夜,周边零零落落地响起了鞭炮声,今天是冬至,家人团聚的日子,但寒月和妈妈却没有过节的心情,也没有特别想念谁,饭后泡了壶玫瑰红茶,与妈妈聊天,聊到将近11点,钻进了被窝,嗯,被子太薄不够暖,她一晚上没怎么睡。
第二天是寒月父亲骨灰下葬的日子,只有少数几位很亲的亲人参加。仪式虽然简单,但步骤做足了,想起7月份,自己强撑着一个人搞父亲的身后事,寒月感概万分,忍不住在坟前数度落泪。
等一切仪式做完后,礼仪司大声说道:“逝者已安息,尘归尘、土归土,请家属离场,一直走,不要回头,一直走,不要回头!”寒月搀扶着日渐衰老的妈妈,离开了墓地。总算完成一个事情吧,寒月当日又搭乘高铁回去上班的城市了。
寒月少时离家,至今将近20年,她已经习惯了在外面漂泊,父亲过世后,她曾经想过要不要回到家乡发展,但家乡的人脉早已细弱,经济几十年没有发展起来,回去她可以做什么呢?家乡虽可亲,但回不去了。
从老家回来后的第二天,因为有外勤,寒月特意穿上了一件黑色薄皮衣,里面是件白衬衫,下身是牛仔裤运动短靴,还涂了新买的唇膏,看来她心情已经好转,满血复活地回来上班了。公交车上碰到一位新入职的同事,两人一路热烈地聊着,聊到下车。
“嘎——”车门一打开,新同事示意先让寒月下车,映入寒月眼帘的是那一身休闲服的“和尚”,他正欣喜地看着干练而帅气的寒月,不知道嘴里嘀咕着什么。寒月发现眼神已无法避开他,只好微笑着向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高挺俊秀的鼻梁,眼光清澈,一脸阳光,寒月又一次惊叹年轻的皮囊真好看。
小朋友,想怎样?人生何处不相逢么?寒月有点迷惑,有点想逃避,还好之后的几天一直没偶遇这位小朋友,寒月心里居然有一点点的失落感。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寒月穿上了十几年前买的厚羽绒服,还是觉得冷,刺骨的寒风吹到了脸上,寒月眯缝着双眼,缓缓地走向那个公交车站,将近走到车站,抬头一看刚好一辆公交车开走,发现那“和尚”就在那辆车上,他表情惊奇地看着寒月这身臃肿的打扮。
你笑吧,没见过人家穿羽绒服么?寒月看出他的表情,心情冷笑道。
阴冷的天气持续了一个星期后,太阳终于露脸了,气温骤然上升了几度,寒月脱掉了厚外套,脚步轻盈地走在通勤的路上。天气稍微暖和一些,路两旁的树开始疯狂地落叶,踩在干脆的金黄的落叶上,寒月感觉心情愉悦,笑意盈盈地走着。
快要走到换乘的公交车,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的身影,她不太敢相信,再走近了一些,没错,就是那折磨人的“和尚”。只见他还是一身宽松的嘻哈休闲服,也许是天气冷了,他那光头顶不住,戴了顶帽子。墨绿色、藏青色,灰色,很会搭配颜色,寒月怀疑他是做设计的,背的包经常随着衣着而改变搭配着。
寒月不太确定“和尚”是否特意到这个站来等她,她小心翼翼地站在车站的另一侧,只见那“和尚”两三步地走到她身旁,没有打招呼,默默地站着。
不会吧,难道他真的是来这里等我?寒月不禁心中一阵窃喜,嘴角上扬,但不能表现出来,她极力压抑着那种欢喜,偷偷地看了一眼正低头刷手机的他。
车来了,“和尚”紧跟着寒月上了车,并随着寒月站到了车后门,还是以前那样一人站一边,两人很自然地站着。两人对望了一会,没有打招呼,各自站着。
直到下车,“和尚”也是跟在寒月后面40cm的距离,一路追随着。寒月有点不知所措。后头看了看他,他歪头一笑,又低着头跟着后面。寒月忍不住又要皮了,突然绕到“和尚”的后面,趁他没反应过来,用手机偷偷地给他拍了一张背面的照片。接下来的半个月,“和尚”都在那个公交车站等着寒月,但两人始终没有打过招呼,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是这种胶着的状态,寒月不想不明不白地,这天和辛莉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把这段时间的困惑告诉了她。
“你在犹豫什么呢?你喜欢的话可以主动一些吧,不是每个小朋友都有勇气去追求一个有事业的成功的姐姐的。”辛莉劝寒月主动。
“你知道我不喜欢主动的,而且他比我小很多哎,起码十几岁。”寒月有顾虑,“你说他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呢?打个招呼也可以嘛。”
“怎么说呢,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来说,这个人他单方面还没有足够的理由支撑做出行动。”辛莉分析着原因。
“有道理,就是现在小青年所说的‘不够爱’。”寒月同意朋友的说法。
“那你打算怎么样?”辛莉关心地问道。
“敌不动我不动,况且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无法判断。我已经过了那个为爱疯狂、不闻不顾的年纪了。”寒月似乎想明白了,有了自己的计划。
“你认识的、你身边的就没有目标么?”辛莉继续问道。
“没有,一个都没有。”寒月摇摇头回答。
“我看你就是想一直单着——”辛莉看透了这位老友的真实想法。
“反正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无牵无挂,爽得很。”寒月顽皮地笑着说。
“行,反正就算是结婚,也未必有现在的舒坦日子,肯定没有。”辛莉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后,对于有无伴侣这件事也看淡了,不再催寒月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