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la Campanella-歌者与虫子

这几天被郎朗的《钟》洗脑,惊为天人,连着几天听了不同钢琴家演奏的一二十个版本,总觉得其他人弹的差点意思,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对,听来听去,还是郎朗弹的最对我耳朵。就想写点啥表达我的激动。
这首曲子,可能对钢琴多少了解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首在技术上珠穆朗玛峰级的炫技派代表之作。大量八度大跳,音群的快速跑动,巨大的跨越。把它弹完,弹准,就已经很难了,因此许多专业演奏家都不敢轻易尝试。敢于弹这首曲子,本身就是一种勇气。我最先听的是沈文裕版本,感觉好厉害,看得我眼睛都不会看了,技术上已经让我叹为观止,但是仅是技术上,还有呢就是觉得这首曲子好听,其他没啥特别了。可是听了郎朗的版本,我才觉得这首曲子简直是惊世之作,通过他,我才感受到李斯特的天才,说李斯特是炫技派都是对李斯特的侮辱,这种说法让人感觉李斯特只会炫技似的,事实上,李斯特在音乐性上的高度也同样令人难以企及,而郎朗却也是那位有资格和他并列的天才。透过《钟》,我看到2位天才齐齐站在我面前,让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只能致上最崇高的敬意了。我第一次模糊感受到一种虫子与歌者的差距。
接下来,我就用我有限的语言描述为什么《钟》带给我的感受无以复加。钟,虽然是从听觉上带给我享受的,可是我的耳朵却听出很鲜明的画面感。眼前好像浮现出动画片里的画面。一个圆圆的,长着双脚,顶着两根天线的闹钟,早晨开始它按部就班的一天,它这里玩一玩,那里蹦一蹦,欢快的一天开始了,时间从它身边溜过,它都没有察觉,到下午了,它突然感觉有点无聊,有点累了,有点想休息了,于是就好希望时光快点走,快点走,它也好快一点结束一天的工作。在左右摇摆中,它终于完美的完成它一天的工作,这时候已是夜深人静了,只有它还在兢兢业业的,一帧一帧的跳动着。这种跳动由慢至快,流转的时间仿佛也不再是一天,而是无尽的岁月,它见证世间最华丽的乐章,见证生命此起彼伏交错,至始至终它的生命都在随之跳动。一切辉煌在人生鼎沸中结束。
听了众多版本,只有郎朗的钟,能如此清晰准确的传达给我这样一种画面感。朗朗对于强弱的把控,对整首曲子完整的设计,都让我惊叹。而其他的钟,大多只是弹完而已。有些版本还可以,但是远达不到郎朗这个版本的完美。这种完美需要的不止是在技术上的登封造极,也需要丰富的想象力和极细微的音乐鉴赏感知能力。就像面对大海,能感受到它的广阔,又仿佛也能感受到其中海水的冰凉。
当然,郎朗的《钟》令人惊艳是建立在作曲家李斯特的基础之上的。钟,这个词一直与时间有关。在中国古代每隔一个时辰就敲一次钟,告知人们时间,它是姑苏城外寒山诗,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漂泊和孤独,它又是暮霭晨钟,给人以深沉和厚重。到了现代,钟,就是一种精密的时间仪器,时针的转动是精细的,机械的,冰冷的,一帧一帧,有条不稳。它的每一秒都像是给人一种警告,时光难返。而李斯特的钟,就是以帕格尼尼小提琴协奏曲《B小调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为灵感,在钢琴上模拟了时针这种精细略带尖锐的跳动感。钢琴是一种刚柔并济的乐器,模拟时针金属般的跳动,本身就是对钢琴音色的一种极致探索。而要在这种探索之上,还要表达极致的音乐性,更是难上加难。创造者李斯特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可以说《钟》之于钢琴,极大的拓宽了钢琴音色上的表现力。而郎朗,也确实是将这份表现力发挥到极致的演奏者。在之前,我其实更佩服音乐的创造者,而非演奏者,我一直坚信,是音符赋予音乐本身的灵魂,但是朗朗的弹奏让我对演奏者也肃然起敬。如果没有郎朗这样如此优秀的演奏者,《钟》势必会被蒙尘。这种顶尖级别的作品演奏,虽然都是弹奏基本相同的音符,但演奏家确实是在音乐上进行了二次加工。同一段旋律,慢一小点,快一小点,传达的东西就大相径庭。而在塔尖之上的作品,有时毫厘之差,就能谬以千里,得之成师,失之为匠,看似咫尺,却又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而郎朗,无疑是前者。
两位惊世才绝的天才共同谱写的华丽乐章,有幸倾听已然足以。它带给我的震动久久难以平歇。也许胡乱评论,太过轻薄狂妄,但,不改。长路漫漫,值得我学习的太多。人生已过小半,许多机遇已然不在,不期待如两位大家惊艳才绝,只求玩,乐,品,尝,一世。我的人生,可能没有华丽的落幕,但庆幸自己始终如《钟》般坚持跳动。
——一位虫子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