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与腹字族谱

那天我睡下后，在梦境中醒了过来。

我躺在一个长椅上，上面写着“朝鲜”二字，于是我是躺在了我的朝鲜躺椅上的。房间里充斥着木柴的味道，芥川龙之介在我旁边与人媾合。我想，果然如繁子说的那样，龙之介细长的身体上没有一丝赘肉。不过我得离开这里了，有人要纵火。于是我卷起暖帘ーー清楚记得那上面是青海波的纹样ーー推开窗子，荧幕上正在放映着詹姆斯邦德系列的黑白默片。电影散场时，Lana Del Rey演唱的《24》响了起来，我在后台找到她，说早就应该这样。她笑着递给我一个红色匣子，说里面是《资治通鉴》，务必要在明日日出前转交给葛夫人。

葛夫人在渤海。

于是我坐上了夜行的巴士，惴惴不安地让它载着我在群岛的夜晚里行驶。空气燥热安静，一颗荧绿色的人造卫星从漆黑一团的深空中坠落，我顿时十分恼火，大骂了一句去你妈的资治通鉴，于是把火红的匣子砸向了那颗缓缓坠落的卫星。它们在空中，如同两块色泽鲜明的颜料初次接触，开始了不情不愿的融合。紧接着，天上坠落下无数光芒闪烁的流星，把地面砸得到处都是湖泊。我在湖泊的倒影中，看到流星愈发密集，村庄淹没在火海里，人们四处逃散。我开始后悔跟害怕，在巴士暗淡的车厢里不知所措地看着世界毁灭。

这时，你撞碎了车窗闯入车厢，把手伸向我伸了过来。我看到你的防风夹克被划出了口子。我问，你不觉得热吗？你说你出生在火焰之中，地表对于你来说实在太冷了。于是我拉着你，用漂浮木生了一团火。明石海峡大桥的轮廓，逐渐浮现在凌晨的深蓝色之中。你问我下周有什么安排。我说，得去给川胜上坟，我已经太久看不到他的灵魂了。你有些落寞，说川胜一直就在我身边，光着脚，还是穿着那个写着”K大弓道部”的运动服。

我说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解救先祖。你说这就替我联系寺庙，我说我手中有族谱。上面写着“腹”字。我摊开族谱，从我的名字开始按图索骥。我看到母亲的姓氏，旁边写着清州，外婆的旁边写着晋州。再往上看，外婆的母亲、外婆的外婆分别是庆州和一团墨渍。而我的名字旁边写着“北方◯国”四个字。

家族的女人们，我看到她们长途跋涉，那些痛苦而孤独的记忆涌入了我，你在我身边看我哭泣，抚摸我的脸，手凉得让我吃惊。远处的山上响起了人群的歌声。头顶一束青色的闪电照亮了你的眼睛。

醒来后我一直在想那个“腹”字族谱，明明是一个肚子接着一个肚子生下来的，姓氏却各不相同，像生拼硬凑的什么名单一样，彼此的名字看上去那么分立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