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对东亚（日韩）科幻的影响

开场问候语略去。以下为核心内容：

全慧珍作家的演讲现场

바늘 끝에 사람이

评价人数不足

[韩] 전혜진 / 2023 / 한겨레출판

全慧珍作家的最新短篇小说集

亚特兰蒂斯少女

目前无人评价

[韩] 全惠珍 / 2021 / 아작

全慧珍作家的另一本科幻代表作

其实，我从仁川国际机场出发，到达天府国际机场，一路都在看标题为《漫话三国志》的网络漫画。这套网漫保留了三国志的基本框架、时代背景、人物角色与主要事件，但做出了一点改动，大胆进行了一个思考实验：如果三国志的英雄们能够使用手机，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这部以三国志为素材的科幻漫画，现在广受韩国读者的喜爱。

为什么不论男女老少都很喜爱这部网漫呢？因为不仅在中国，在韩国也同样无人不知三国志。

在韩国，关于三国志的最早官方记录是“壬辰倭乱”之前的朝鲜国王宣祖时期。当时，性理学家奇大升上奏：“三国志被广泛阅读，担心风俗的混乱。”即，担心人们不学习，只认真阅读《三国志》之类的荒诞英雄故事，可能会损害美风良俗。可见，在这个时期，《三国志》已经由去过明朝的使臣传到朝鲜，并以手抄本的形式广为流传。朝鲜后期正祖时代，大量印刷小说等书籍的坊刻本与租借热门坊刻本的租书屋非常流行，《三国志》在当时也广受喜爱。《三国志》的人气并不止步于汉文小说。翻译成韩文的《三国志》受到了女性和庶民的喜爱，也成了到处为不识字的人们读故事书的“传奇叟”的代表作品。《三国志》中最有趣的章节《赤壁歌》，还改编成了由一名唱者根据鼓手节拍讲故事的韩国传统单人说唱“板索里”。

此后，进入20世纪，《三国志》被翻译成韩文，阅读范围更广。1904年，博文书馆出版了《三国志》单行本。日据时期，也有很多报纸连载《三国志》。其中有韩国独立运动家、僧侣兼诗人韩龙云翻译连载的版本，也有韩国著名小说家金东里与黄顺元的合译。战争之后，去了朝鲜的小说家朴泰元也译介过《三国志》。

韩国独立以后，国内也介绍过多种《三国志》。其中著名的是历史小说家朴钟和1967年翻译的《月滩三国志》与韩国著名作家李文烈翻译的《李文烈三国志》。20世纪90年代，曾有全国高考状元表示自己喜欢读《李文烈三国志》，本书随即成为全国初高中生人手一本的热门图书。

接触《三国志》的途径，不只是小说。随着媒体的发展，人们能够以各种方式接触到《三国志》。上个世纪80年代，韩国播出了儿童木偶剧三国志。当时韩国尚未文化开放，对日本漫画和动画片的进口管理非常严格，却进口了日本漫画家横山光辉的《战略三国志》，与韩国漫画家高羽荣的《高羽荣三国志》共同构成了三国志漫画图书的“双壁”。进口日本动画版三国志的同时，韩国动画片导演金青基以《高羽荣三国志》为原著，推出了《三国志：桃源结义篇》和《三国志：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篇》等。通过漫画与儿童木偶剧动画片，初次接触三国志的年龄层降低为幼儿园。虽然是闲话，但金青基导演的《高羽荣三国志》动画片虽然只把最有名的两个部分制作成动画片，但出乎意料的是，它是世界最早的《三国志》动画片之一。实际上，这部作品比今泽哲男导演以横山光辉的《战略三国志》为基础改编的《日本TV三国志》早了五年之多。我在准备演讲稿时，第一次得知这个时间差，不禁心想，韩国人到底为什么如此喜欢《三国志》呢？

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韩国还播放过一部职场情景喜剧，主要人物名字与性格均取自《三国志》。意外的是，这部剧的标题并不是《TV三国志》，而是《TV孙子兵法》。

从幼儿园学生开始接触三国志的一代，在90年代迎来青少年期，也是三国志范式发生变化的时期。首先，前面提到的《李文烈三国志》不同于以往的《三国志》所遵循的“蜀汉正统论”，反映了曹操作为“现实主义者”的观点。其次，通过不同于读书或电视的电子游戏，玩家可以进行《三国志》的君主角色体验。日本光荣（KOEI）公司发行“三国志”系列并进入韩国，就是在这个时期。

引用培养出众多韩流明星的韩国SM娱乐公司李秀满会长的名言就是：“其中至少会有一个合你口味吧。”回合制策略模拟游戏不是简单跟随主人公踪迹的单线游戏，而是培养角色、不断战斗以达到特定目的。其中，《三国志》的存在像是一种祝福。在东亚文化圈，《三国志》的内容广为人知，读者们各有自己喜欢的角色，包括但不限于刘备、曹操、孙权等各位君主。这款以自己喜欢的角色为君主、带领卓越的谋士和勇猛的将军、体验历史活动或实现天下统一伟业的概念游戏取得了巨大成功，成为众多回合制策略模拟游戏的典范。此后，光荣公司不仅推出了具有广泛普遍性的三国志，还推出了以日本德川幕府之前16世纪的战国时代为背景的《信长之野望》系列，南梦宫万代公司也推出了利用本公司机器人动画片IP的《超级机器人大战》系列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三国志》游戏重新定义了90年代以后的回合制策略模拟游戏的历史。在刚开始普及家用电脑的90年代，青少年们通过《三国志》游戏接触了《三国志》，并为了更好地玩游戏而阅读《三国志》。

与此同时，还有受到《三国志》的影响而创作的日本长篇科幻，那就是田中芳树的《银河英雄传说》。据说，既是太空歌剧，也是后来轻小说鼻祖的该作品，实际上差点儿被命名为“银河三国志”。为了在让人联想到德国的银河帝国找回被强迫做了皇帝后宫的美丽姐姐，莱因哈特决心征服宇宙。这个人物有时被描写成像曹操一样的华丽野心家。他的对手是自由行星同盟年轻将军杨威利，生性懒散，但在战略上无人能及。杨威利是一位华裔，喜欢读书喝茶，热爱古代中国的陶瓷等，各方面都让人联想到中国的士大夫。没错，这个杨威利堪称是37世纪版本的诸葛孔明。巧合的是，在《银河英雄传说》动画片系列中饰演杨威利的配音演员富山敬，以前在日本电视台《三国志》中饰演过诸葛亮。（富山敬在《银河英雄传说》动画片中为杨文利配音，同年因病去世，这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

在韩国，《银河英雄传说》被解读为与日本略有不同的特殊意义。在阅读过程中，人们比较着腐败堕落的政治独裁者大屠杀的君主制与民主制，自由行星同盟的诸位将军冒着生命危险守护的民主主义价值与韩国80年代的民主化运动历史。或许是受其影响，就像诸葛亮把自己与管仲和乐毅做比较一样，在这部小说已经出版四十年后的今天，关心政治的韩国人有时会把自己比喻成诸葛亮或者杨威利，甚至还有人常说什么“姜太公钓鱼”。当然，说出这种话的人，大部分并不像诸葛亮和杨威利那么才能出众。此外，刘慈欣的《三体》中也曾提到过这个杨威利。由此可见，《银河英雄传说》已经成为了经典。

银河英雄传说 (1988)

9.5

1988 / 日本 / 剧情 科幻 动画 / 石黑升 田原正利 / 堀川亮 富山敬

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韩国读者通过以下三个途径接触《三国志》：1. 游戏。最近在智能手机上也可以玩很多三国志游戏。2. 以三国志为基础的新作品。除了漫画或动画外，还将包括借用三国志的故事架构制作的科幻，或者三国志人物性别转换的改编。3. 阅读小说。在韩国，所谓的《三国志》“翻译”，基本上是“评译”的意思，“评论”的评，即每个作家都会加上自己的视角与注释，重新诠释《三国志》。因此，读者在此过程中阅读各种三国志小说，寻找自己喜欢的三国志。

通过这样的过程，接触《三国志》的一代成为创作者时，《三国志》经过无数次解体与重组，成为新作品的基础。在有限的空间里，群雄割据，三分天下，桃园结盟，少年老成的神秘谋士角色，像触角一样的长饰品，带刘海的强势角色等，基本都是从三国演义衍生出来的设定。有的故事甚至像现代人玩游戏一样，直接进入了三国志的世界。比如，“讲谈社少年漫画赏”获奖作品、山原义三的漫画《龙狼传》，或者始于少女时代“同人小说”（Fan fiction），后来成为韩国网络小说先驱作品之一的《同一个梦想in三国志》。当然，穿越、游戏附身与转世也是科幻要素之一。因此，虽然这些作品以三国志为背景，依然可以看作是科幻。

此外，还有三国志主要人物的性别转换。代表作品有盐崎雄二的校园文艺《一骑当千》。在这部以高中为背景的格斗漫画中，《三国志》的主要将领们以女高中生的形象登场。改编为动画片的游戏《恋姫无双：少女缭乱☆三国志演义》也是如此。在日本，三国志的性别转换基本是美少女为主角，展现裸露与格斗的男凝作品。不过，韩国的情况有所不同。

在金月（Moon）的漫画《女诸葛》中，主要谋士和她们的家人同样以性别转换的方式出现。例如，诸葛亮、庞统、荀彧、郭嘉、贾诩、陆逊等均是女性，只有周瑜是男性。这部漫画在《三国志》的历史背景下，加入了女权主义思想实验。诸葛亮在西周大屠杀中失去父母，本人患上肺病，身体虚弱，一直在思考女性如何在这个乱世活得像个人。司马懿是一个让人思考男女权力对调时女性应该如何行动的人物。作为女性传宗接代的司马家的继承人，她极度压制上门女婿张春华，是一个十足的“女家长”。荀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物。她才能出众，却是一个保守的现实主义者，算是“精神男人”。郭嘉不掩饰自己是女性的事实，并被设定为一个女同性恋。陆逊家族的男人全部死于战争，女人们万般绝望之时，她决定剪掉头发做男人，要替哥哥为家族传宗接代。贾诩不仅是女人，还是外族的后代，是一个身份低贱的社会底层人，但得益于天才般的头脑，拜在水镜先生门下，最终成长为头号军师。

《女诸葛》封面

网漫《摩登小说A：三国志漂流都市》的故事发生在地球灭亡约300年后，最后的人类乘坐着一艘巨大的“世代飞船”（Generation ship）。这里生活着科学发达、富足的“上层”——汉朝和曹操的势力，在落后“都市”里遭受歧视的人们，以及15年前在那座“都市”里被驱逐、渴望有一天能够重返太空的孙氏势力。其中更受歧视的女性刘备、关羽、张飞，在酒吧“桃园”里相见。这部作品以太空为背景，无数将军和谋士以各种性别和人种登场，在乱世中生存、相爱、追求欲望。拥有超越人类战斗力的吕布，则被设定为类人。在辽阔但资源有限的大陆上以权力争斗与战争为代表的三国志世界，浓缩在了世代飞船的恶托邦中，弱者们为了守护尊严而不断抗争。

以朝鲜时代流传下来的板索里版本《赤壁歌》为基础而改编的音乐剧《赤壁》，板索里唱腔结合扇子等道具，再配以锣鼓等传统打击乐器和合成器的音色，展现了最具韩国特色的三国志故事，备受观众好评，成为了首尔贞洞剧场的代表作品。板索里《赤壁歌》脱胎于英雄中心的《三国志》，倾听在战争中备受煎熬的士兵的故事。德高望重的刘备和辅佐他的诸葛亮是大英雄，好战的曹操则是一个滑稽的恶人，以这种诙谐的方式展现了战争背后民众的痛苦。音乐剧《赤壁》也从同样的角度审视战争，是一个以弱者为中心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谋士们也以女性身份出现，但她们不是展现自己的所谓“女性气质”，而是在舞台上扩展女性角色的多样性：诸葛亮是一个威严而神秘的人物，决心和为弱者挺身而出的刘备为伍；谋士兼将军周瑜，则被刻画成一个强悍而充满魄力的人物；辅佐滑稽的反派角色曹操的谋士程昱，让人联想到韩国假面剧中讽刺两班贵族或权力者的下人，每句唱词都在讽刺曹操的权力欲望与失误。

还有的作品直接以现代为背景，借用《三国志》的故事结构，进行再创作。韩国儿童剧《传奇英雄三国传》中，仙界的母机掌管着“梦想对决”，英雄们手握小型机器人玩具形状的“英雄牌”，化身为《三国志》中的英雄“传奇英雄”，彼此争斗。最近，我很喜欢看小川亮作画的日本漫画作品《派对浪客诸葛孔明》。在中国五丈原离世的诸葛亮重生在现代的日本涩谷，遇到了梦想成为歌手的少女月见英子，并去见了被英子称为“月影”的黄夫人，进入经纪公司，只为把英子打造为最佳歌手。

诞生于中国历史的魅力故事《三国志》，就这样成为了丰富的原型素材，不仅影响着中国，也影响着韩国和日本的各种创作，成为思想实验的基础，进而发展成为科幻。科幻作家也一样。相信很多读者都很熟悉刘宇昆的《人生百味》（All The Flavors）。这篇小说讲述了离开中国定居美国的移民者所经历的歧视与悲伤的故事，与《三国志》中关羽的苦难与逆境交织在一起，以古代《三国志》中的英雄故事暗指最现实的近现代故事。再看韩国网络小说《三国志梦》。23世纪，某联邦共和国因灾难而没落以后，以财阀三世曹操和幽州涿县[zhuō xuán]市议员刘备、吴郡的乡绅孙坚之子孙权为中心，展开了一段未来民主主义的三国志故事。

其实，我本人也在做类似的尝试，写过三篇与《三国志》有关的科幻小说。第一篇是借用板索里《赤壁歌》写成的《闭眼跳入赤壁江》，以我生活的仁川市的某选区为原型，讲述了在元宇宙与现实双重生活世界中成为选举活动家的青年们的故事。还有一篇是《死而后已Sci-Fi》[ˈsaɪ faɪ]。这个题目的灵感来自诸葛亮的《后出师表》中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按照韩国式的汉字读法，“死而后已”与表示科幻小说的英文缩写[ˈsaɪ faɪ]有些类似，算是一个文字游戏吧。在这部小说中，在五丈原去世的诸葛亮如愿向上天求得了12年的时光。不是延长寿命，而是12年，6年，3年。最后一篇是2019年参加“100年以后的成都”征文活动的《巴蜀三万里》。主人公是机器人工程师，来到了死去的恋人生前经常引以为傲的故乡，也是世界首位制造工业机器人的诸葛孔明的埋葬地——成都，然后开始修复遭到电子脉冲（EMP）攻击而瘫痪的城市。《巴蜀三万里》的标题，取自韩国代表诗人的徐廷柱的诗《归蜀途》：一去难复返的巴蜀三万里。既然来到了《三国志》的巴蜀之地成都，或许我回去以后也该再写几篇与《三国志》有关的科幻。

《三国志》改编音乐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