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行走
梦游不就是在梦里行走吗?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情况。那时的我白天郁闷了,晚上就会在梦里大吼,把自己吼醒;或者静静地睡觉,半夜突然起来开窗户、关窗户,最终也惊醒了。现在的我已经正常,不再做那种吓人的事情,但是我仍然在梦里行走,《同乡》《迷路》都是我的旅行志。昨晚的我又开始在梦里行走。 梦的创造者按下开关,我的行走就开始了。 也不知具体为了什么事,我在山巅骑上了独轮车,加长坐垫后面是一位女性,我却看不清她的长相。我们一路说着话,似乎是车夫和女主人的谈话,我却一句也记不起来。我只是觉得独轮车下的路很奇怪。它好像连接了所有山巅,窄窄的,好像专为独轮车设计的,颜色灰灰的,好像浇上了混凝土。我们就在这条路上前进,一点新鲜事也没有发生。后来我们似乎来到了某个既定的节点,我对那位女性说:“你下车吧,你付的钱只够到这里的。” 她却还在加长坐垫上说话:“你让我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下车?你叫我怎么走到终点?你也太欺负人吧?” 我在前面,看不到她的脸,只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的无奈、气愤,也就是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的情绪。可我没有动心,也没有转头看她的脸。如果我一转头,我和她都会从山巅独轮车混凝土路上掉下去,粉身碎骨,划不来。所以我只是无情地答道:“我是保镖的,不是千里送嫂的关羽,你又不肯加钱,所以我只能让你下去。但是你可以先下车,然后扶着我的坐垫,跟我走到终点。” 这时,她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你让我下车,我就下车,你让我扶着坐垫,我就扶着坐垫。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能掌握平衡?我在走,你在骑,不怕我脚下踩虚了往下掉,然后拽着你的独轮车一起赴死?”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既然敢在这种山巅无栏杆的窄路上骑独轮车,还搭人,就早已经掂量了自己的实力以及可能存在的意外,觉得自己能行才决定接下这趟镖。“ 她默不作声地下了车,我默不作声地往前骑行。独轮车扭来扭去,她在加长坐垫后尖叫连连,却始终跟着我一路前行。山巅的风景如何?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我们只是发现混凝土路两边也长了苔藓。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发现窄路的尽头到了,尽头是一大片起起伏伏的草原,其中的草却少之又少。“巴赫巴托尔,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正在观看草原边冰山的我收回了视线,发现路的尽头是我的老朋友巴查罕。我跳下了独轮车,也不管女主人的感受如何,就高兴地问巴查罕:“Can you still fly, Batman? ” “I'm too old for that.Fifteen years ago, I was already forty-three years old. But how have you been all these years? Still single and available? Such a talented person as you must be the prey of a great number of experienced hunters. ” " Batman, you forgot the fact I had mentioned to you fifteen years ago? The omnipresent God of any land on the Earth is always my enemy. Reconciliation with me never dawns on him. So I'm destined to be single and die alone and from loneliness." " What a wretched translator! I wish I were a God-killer. But where is the woman you're paid to protect? " 巴查罕如此一问,我才想起那位女主人,转头一看,她侧躺在独轮车边,眼睛发红,见我转头看她,就骂了一句:“巴赫巴托尔,你也配当保镖?有你这样保镖的吗?你还要不要钱了?” 我这才想起保镖费还没收到。但是托镖人为啥只让我把她送到半路上,而不是让我把她送到路的尽头?梦里梦外的我都没想明白。我按照我没有见过的剧本继续往下表演。我并没有向女主人回话。巴查罕却主动上前扶起她,鞠躬致敬:“秦夫人,您好。我是阿克绥的巴查罕。您需要办的过境手续,由我帮您办。不过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您到蒙古包里休息一下,吃午饭,我下午再给您办。您看行吗?” 秦夫人也没多说话:“你带路吧。” 因此,我们就跟着巴查罕进了蒙古包。 巴查罕的蒙古包已经是改良过的了。过去的蒙古包是木架子拼接的,门朝南,内部四周是床和其他生活用具,中间有个炭火炉子,炉子上接个铁烟囱直通蒙古包顶部,而顶部还有透明薄膜充当亮瓦。而他在蒙古包四周增加了窗户,里面就亮了许多,比单靠顶部薄膜采光好得多。我正准备看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改良的时候,他端着两杯饮料进来了。“巴查罕,你端的是啥?”“还是你当年喜欢的。” 不过他首先把饮料递给秦夫人,再递给我剩下那杯。“这是什么?居然有咸味?” 秦夫人满脸都是鄙夷的神情。“这是我们阿克绥的奶茶啊,咸味儿就是它的特色,巴赫巴托尔当年特别喜欢。巴赫巴托尔,你现在还喜欢吗?” “你多余问这一句嘛。我的爱一旦确定,一辈子不会变。就像我吃米粉必须要加芫荽和油干一样,我吃饭前必须喝这种咸味儿奶茶,从十五年前到现在一直未变。” “哈哈哈,巴赫巴托尔,阿克绥人民欢迎你!你已经是地道的阿克绥人了。” 我也像巴查罕那么高兴,还像他一样大笑了几声,然后把温度适中的奶茶一饮而尽。坐在椅子上的秦夫人则不然。她只是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了。巴查罕也没劝她继续尝新鲜,只是跟她说:“秦夫人,您稍等,后面还有更好的。” 他说完就出去了。 一晃十多分钟就过去了,他还没回来。我很无聊。秦夫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大概也很无聊吧。我主动上前搭讪:“秦夫人,你不觉得这个蒙古包很特别吗?” 她睁开眼睛,翻了个白眼才说道:“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增加了四个窗户嘛。你刚进来就到处瞅,发现的就是这个嘛。” “秦夫人真聪明。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蒙古包顶部与铁烟囱相连的透明薄膜。” “那也没有什新鲜的嘛,相当于青瓦房的亮瓦。” “但是如果李白在你旁边的床上睡着了,然后醒来吟诗一首:‘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你觉得合理吗?” “合理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撇开前人的各种解释,假设李白写诗时住在蒙古包里,进而说明月光穿过蒙古包顶部的透明薄膜洒在床前,醒来的李白就以为那是霜,而抬头看到薄膜之外的月亮,于是想到自己的故乡。你想说明这种情况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们不必说月光是从窗户斜照进来的,所以李白没法举头望明月。” “秦夫人实在聪明,尽道我心中所想。” “你这个思路很好,但是不是别人想不到的,至少我轻轻松松就能想到。你别没话找话了。我在山巅路上累惨了,现在要休息,你别再打扰我。” 我知趣地远离了秦夫人,自己找把椅子坐下来闭目养神。 “你们注意点,这个门有点小,不容易过去。” 我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听着门口这么几句话,就疑惑起来:“巴查罕说的好东西到底有大多?还不容易从门里送进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瞟了一眼秦夫人,她也睁开眼了。我们都对眼前的场景很好奇。巴查罕指挥着几个蒙古人抬着一个大瓮进来了。他们先放下杠子,再解开绳子,然后出了门。巴查罕这才对秦夫人说:“秦夫人,好东西来了。” 他又转头神秘地对我说:“巴赫巴托尔,我知道你见过这个,不过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现在已经忘了吧?” 我笑道:“你老了,我也老了,记忆力也不行了,那么久远的时候,哪还记得啊?” “那就跟着秦夫人再来探索一下,哈哈哈。” 巴查罕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先在大瓮的周围垫了一大块布,接着挽起袖子,再伏在瓮口,然后把右手伸进瓮里,几秒之后再把手缩了回来,而手里多了一样奇怪的东西,椭圆、灰色、有密密匝匝的细孔。他也不解释,只是拿着那东西就走了秦夫人面前:“这可是好东西,您试试。” 秦夫人睁大了眼睛,好像更好奇了,也没说话,直接接过了那个东西,随后尖叫了一声:”烫死我了!” 她的叫声唤醒了我年轻时的记忆。不过我没有给秦夫人解释,只是眼看着她扔掉那个东西,然后不断向烫红的右手嘘气降温,再将怒火喷向巴查罕:“阿克绥人就是这么欺负人的?你想烫死我啊。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午饭?岂有此理。” 巴查罕没有被秦夫人的狮子吼吓着,而是镇定自若,转而大笑道:“秦夫人莫生气。您要相信我。您是秦将军的夫人,我怎么敢欺负您呢?您刚才看到的是吃好东西之前必须要玩的东西。您刚才接触了,就算玩过了吧。接下来就是正主登场的时候了。” 秦夫人继续嘘手。 巴查罕再次重复刚才在瓮边的动作,最后拿出两块带骨的肉,一块自己留着,一块递到秦夫人面前,并解释道:”秦夫人,这是阿克绥的羊肉,您尝尝。“ 他说完又从后腰取出一把刀递了过去。秦夫人说道:“我直接啃不行吗?” 巴查罕摆了摆头说道:“秦夫人,也许您想体验一下阿克绥人的做法。您先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秦夫人静静地看着他,手也不怕烫了。只见巴查罕把带骨的羊肉横着放到上下牙之间,咬着,就像衔着一根很顸的筷子一样,再用左手从后腰取出一把刀,举到羊肉附近,再用右手扯住一块肉,接着用左手割下来,然后把刀插回后腰,再用左手取下衔着的带骨羊肉,再把右手的一脔羊肉放进嘴里,嚼得有滋有味,看得我们直咽唾沫。他吃完之后,发表了评论:“The taste and the way to taste the meat begar descriptions. I believe that under no circumstance would anyone deny this. Mrs. Qin would be no exception.” 秦夫人大概相信了他的表演,于是拿着刀子,照着他的样子割了一块羊肉来吃。吃完之后,她不禁说道:“这个羊肉果然好吃,吃法也有趣。我想这种羊肉肯定有个特别的名字吧。” 巴查罕正准备解释,我抢先答道:“这就是阿克绥的炭火卵石羊肉。我十多年前就试过了,当时也和你一样,被鹅卵石烫惨了。哈哈哈。” 秦夫人这回也跟着我笑了起来,末了说了一句:“就是有点野蛮、危险,万一刀子把嘴割了怎么办?” 巴查罕这回抢在了我的前面回话:“秦夫人别担心。我们阿克绥人从小就这么吃炭火卵石羊肉,是一步一步学着吃的,不是像您这样直接就这么吃了。您要不再来几块?” “好啊,但是这回我自己来捞。” 巴查罕也没反对,还贴心地放了一个小板凳在大瓮面前。秦夫人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巴查罕的用意,于是照着他的样子捞了三块羊肉出来,一块给了他,一块给了我,一块自己留着。我们的午餐就这么快乐地吃完了。之后我们各自睡午觉。贴心的巴查罕在蒙古包里拉起了一块白色帘子。 午觉醒来,梦的创造者指挥着巴查罕来要们的护照和照片。秦夫人把护照和照片都给了他,我却只带了护照,没有带照片。秦夫人又开始骂我:“你是什么保镖啊?太不细心了吧?现在怎么办?你出不去,我怎么取狐丹?” 我心想:“这个事真是奇怪。我只负责把秦夫人送到半路,为什么现在还要和她一起办手续出国?再说狐丹有何用?” 不过我没作声,秦夫人也奈何不了我。巴查罕见状,微笑着跟秦夫人说:“没事儿没事儿,我的蒙古包里有相机和打印机,我给巴赫巴托尔拍个照,再把照片打印出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哈哈哈。” “那行吧。” 秦夫人没再说话,坐回椅子闭目养神了。我跟着巴查罕出了门,进入了他的蒙古包。 他从箱子里取出相机,准备给我拍照,我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先等等。Batman,狐丹有什么用?秦夫人为何要取狐丹?” "你真不知道啊?你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连狐丹的作用都不知道?秦将军负责情报工作,硕果累累,但是他原本可以取得大得多的成就,可是许多对他有帮助的东西都化成了纸灰。而狐丹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让灰烬里的字重新显露于纸上。" “真有那么神?”“当然有,不然秦将军为什么会派秦夫人去取?” “就算有吧。可我只负责送她到半路啊。合同上没说让我陪她出国取狐丹。” “你恐怕非去不可了。” “怎么可能?我骑着独轮车原路返回不可以吗?” 我说完就跑出了巴查罕的蒙古包,直接去了悬崖边找独轮车。我最后确实找到了独轮车,可是山巅混凝土小路已经消失了,草原之外的山巅也全部消失了,我的周围只有草原。我正在迷茫之际,巴查罕拍了拍我的左肩膀:“巴赫巴托尔,你别无选择,认命吧。” 这是什么命啊?梦的创造者把我送出了象牙门。 巴赫巴托尔 南充 2023年10月30日 蝙蝠侠和狗 我的外蒙岁月 同乡 迷路 一些残存的石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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