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翻)《醉汉内衣撕碎事件》——今村昌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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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感觉到的是耳畔震动。
接着肌肤感到了微微的凉意。
然后眼睑内侧映出模糊的光亮,意识总算苏醒了。
阳光自窗帘缝隙射入,直击眼球。
而那震动则来源于手机,明知这一点,可听不惯的震动频率拖得越长就越叫人心慌,睡意终于消散了。
迟钝的脑袋不久想到了这不是邮件的震动,而是电话。手机放在书桌上,再怎么伸手都拿不到。于是我转头去看枕边的液晶时钟。此刻是上午九点,时钟显示出SAT的字样,周六,我安下心来,总之是不可能因睡过头而迟到旷课了。
手机仿佛故意催我似的,仍在书桌上兀自震个不停。没办法了,我只好起床。一起身,我的后脑勺就像弹簧般隐隐作痛,想必是睡姿导致的吧?
我拿起手机。
“明智学长”
手机屏幕冒出这个名字。
说心里话,一看到这个名字我就有种摊上麻烦事的预感。昨晚也有他手机的通话记录。二话不说,我接通了电话。
“早上好,昨晚没事吧?”
“说到昨晚,我倒想问问你。”
噢,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我还以为他开口第一句肯定是“昨晚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这种充满歉意的话语。
“明智学长,难不成是昨晚的事想不起来了吗?”
“半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刚才跟同年级同学联系过,听他们说最后是你照顾了我,我想说声谢谢。”
他的声音透着虚弱,全无魄力,可见宿醉得不轻。
“所以是有什么想问我呢?”
“头先我一醒过来就碰到了一个非常蹊跷的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都想不通。”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与其在电话里说明,不如亲眼见一下,对不起,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事已至此,明智学长是个很固执的人,而我确实也有那么点好奇。
因此,我挂断电话后立刻换衣服出门了。明智学长住在单身公寓,和我家就一个车站的距离,骑自行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我蹬着自行车,心中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台风刚过,全国都笼罩在桑拿天中。晚上接近零点时分,明智学长来了电话。
当时我在读克雷格莱斯*的《The Name Is Malone》,那是我在旧书店找到的珍本。我找准最舒服的角度半躺着读书,正读得微微打盹。由于忘记把空调关掉,房间里有些许寒意。
(克雷格莱斯:美国女性推理作家)
在这种时候,明智学长居然会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我接起电话,可手机传出的声音却不是明智学长。
“喂,是叶村君吗?”
是男性的声音,而且年龄应该不大。大概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吧?我回应道: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理学部三年级的只野,深夜打扰,万分抱歉。那个,之所以要用明智君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只野接下去简单说明了情况,前些天他们班有个六人小组课题,明智学长也是成员之一。昨晚他们小组六人一起喝酒。
“我们班里没有人跟明智君喝过酒,所以不知道他这人酒品酒量如何。我们这些人都很爱喝酒,他也越喝越多……”
看来明智学长心情不错,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喝到烂醉。到酒会解散的时候,他已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至少,他还有余力回答其他人的问题,不需要担心他酒精中毒。可是在场其他人都不知道明智学长所住公寓在哪里。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一个人忽然提议道:
“那个经常和明智学长在一起的学弟说不定知道。”
于是,他们用明智学长的手指解锁手机,查看通话记录,除了打工的侦探事务所之外,就只剩下一个频繁出现的名字。因此,他们猜测这就是那位学弟的号码,直接拨打了电话。
高我两个年级的学长向我提出请求,我自然难以回绝。况且我心中不知为何替明智学长的失态感到了某种歉意。问了对方地址后,我便打车前去将明智学长送回公寓。顺便说一下,出租车的费用由只野代付。对我而言,尽管明智学长过着充满谜团的学生生活,至少这件事表明他并没有同学讨厌,我感到了些许安心。
在这之后,我就回到自己家。为防万一,回家后我还给明智学长打了个电话。明智学长似乎仍在半梦半醒状态,嘴里嘟囔着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接着电话一瞬间就挂断了。
九小时前刚刚来过这间公寓,此刻,明智学长顶着一张全无血气的面庞正伫立建筑物前。他的手背紧贴额头,一看就知道深受宿醉折磨。
我边停自行车边打量他的样子。明智学长衣着和昨晚相同,上身是蓝色夏威夷风衬衣,下半身是驼色中裤。仔细瞧还能从衣服折痕瞧出睡姿,他居然都没想到换衣服,看来果真是发生了什么特异事件了?
“早上好,感觉怎么样?”
“这辈子最痛苦的一次经历。日本酒的后劲竟会这么强!噢,昨晚多谢了。”
明智学长在我面前一般只喝啤酒和烧酒嗨棒。可能是为了照顾我这个未成年人,他还从未领略过“高度酒的滋味”。也许是他那几位朋友喝酒节奏太快,又或许是他和日本酒的相性太差。不过,他们昨晚真的喝得很开心也说不定。
“话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明智学长转身就往装有自动电子锁的公寓大门走去,我紧随其后,边走边问。
“等会再说。这个,很不好意思,叶村君,你昨天送我回家的事情经过,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回家途中,我有什么可疑举动吗?”
“还什么举动?你一上去就瘫在出租车上,话都不会说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反应。”
幸好下车时,明智学长说了句“我没事”,然后自己走到门口打开了电子锁。否则我可没法放心回家了。
明智学长接着说:
“是吗。还是先看一眼案发现场吧,不要带任何先入为主的立场。”
这栋公寓共七层,我跟着明智学长来到四楼。电梯右手边就是明智学长的房间。
“我尽量将现场保持我刚起床时的原样。衣服也是。所以,请你也不要乱动东西。”
他掏钥匙开门后提醒道。原来他不换衣服是为了保存现场。
我推开门朝里头张望。
玄关很是杂乱。
拖鞋分别朝着不同方向,是用脚甩开了吗?有一只底朝天的球鞋。有把伞倒在地上,伞旁还有块黑布。是手巾吗?
“早晨起来时,钥匙就在这里。”
明智学长说道。他右手握着钥匙,放在鞋柜上。
我们小心翼翼地脱鞋进屋。我来过一次学长家,很清楚房间布局。走廊有两扇门,靠外的是浴室兼洗衣房,靠里的是卫生间。这间公寓是1LDK,眼前是狭小的厨房空间,左手边是洗碗池和小冰箱,右手边是灶台,上面摆着面包机、电饭锅和餐具架。灶台很整洁,跟我上次来时差不多。
再往前就是六叠大小的房间,书桌上有台笔记本电脑和大学发的笔记本。再往里头就是百叶窗,百叶窗旁是他的床,床上毛毯一直扯到地上,仿佛被踹了一脚。枕边有瓶五百毫升装的茶,大约还剩一半。房间左侧是书架,几乎占据整面墙。书架里塞满了推理小说,还有部分书籍塞不进去,直接堆在地上。感觉书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又多了少许。房门边上有个收纳柜。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玄关一片狼藉,想必是烂醉的明智学长进门时搞乱的吧?
“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不是。”
“还是有跟平时不一样的气味?”
“也不是。”
我完全摸不清他到底想说什么,不耐烦地直截问道:
“你说有不寻常的情况,还特意把我叫出来,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直说可以吗?依我看,只不过是玄关有点杂乱罢了。”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啊。”
明智学长表情略显失望,摇头道:
“我本以为如果是你,一定不会看漏。”
说完,他回到玄关,像鉴证官一样谨慎地捡起那块黑布。
我凝神端详,这块布被人精心撕成了碎片,但看样子原本面积该是相当大,比手帕更大。
“撕裂得好彻底,你早上起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吗?”
“对。”
“这是块什么布?”
我问道。忽然,明智学长陷入片刻沉默。
“……是内裤。”
他回答。
“蛤?内裤?”
我不禁重复他的话语。
数步开外就是洗衣房。只要潜入这个房间,很容易就能从洗衣房把内衣偷走。这人想必对明智学长抱有及强烈的执念。
“这是不是应该报警啊?侵入他人住宅还破坏财物,这已经是跟踪狂行为甚至有威胁生命安全的可能性。而且从那么多衣服里挑出内裤,这一点实在是……”
“不是这样。”
明智学长用极其严肃的口吻打断了我的话。
“这是我昨天穿的内裤。”
“……蛤!?”
“所以,”明智学长不由分说地继续说道,“早上起来时,我不知为何没穿内裤,而那条内裤不知为何掉在玄关,而且成了这副样子。”
“难道不是你自己醉醺醺地脱掉内裤再撕破的吗?”
“不是。因为我现在还穿着裤子!”
他说出耐人寻味的谜团。明智学长颤抖着说:
“我被头疼震醒后,发现自己虽然没盖毛毯,但确实好好地躺在床上,也穿着衬衫和中裤!我去上厕所才发现自己没穿内裤,顿时吓呆了!”
那确实是要吓坏。
不是自己无意间脱掉的话……
“我记不清昨晚的事,只好去看手机,可手机没电了,只好边等充电边确认室内状况。”
原来昨天电话瞬间挂断的原因是没电了吗?
“玄关就是现在这副样子。还有,房门和窗户都上了锁。”
在这种情况下,明智学长看到了地上这条破破烂烂的内裤。
“我给只野君打电话,问他们我有没有在居酒屋脱衣服。可并没有。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在我和叶村君一起坐出租车回家之后才发生。解开这件不可能的谜团,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课题。”
和明智学长郑重其事的态度正相反,我只想立即转身回家。
推理小说里有所谓日常之谜,据说人气还颇高。可是我并不愿掺和这种谜团。
脱掉充满酒气的内裤再撕成碎片。说实话,我真想把这个画面从大脑里删除。
换句话说,这是白痴推理。
再说了,即便绞尽脑汁解开这个谜团又对谁有好处呢?能拯救谁吗?既不能消灭世界的罪恶,也无法令我的休息日变得更有意义。无价值的事物是无法产生能量的,破烂内裤正是无价值的东西。
所以,我斩钉截铁地说:
“酒精的牺牲者有明智学长一个就足够了。我要回去了。”
“你先听我说嘛。”
明智学长心知不会那么容易就说动我,于是口若悬河地开始阐述他地推理。
“用最单纯的思路来考虑,脱掉内裤并撕碎的人应该是我自己。我已经喝醉了,很有可能自行脱去衣服。但是我没道理脱掉内裤后还把中裤穿上。不仅穿上裤子,我连腰带都系上了。在那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我没可能做这些事。”
“你肯定有不想穿内裤的理由,对不起,会不会是那种下流的事?”
“我已经确认过了,不存在这种理由,因为没留下任何痕迹。”
“说的也是。”
如果是那个理由,想来不需要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把我叫出来。
我再次走回房内,床单上映出了明智学长的睡姿。假如他是在熟睡中感到不舒服而脱掉了衣,很难想象又再穿起来。更何况,他不穿内裤直接穿上了中裤。
“如果不是明智学长,那就只能是另有其人了。”
是谁,单单脱掉了他的内裤?
这个可能性甚是恶心,但无法忽视。
是这个假设令明智学长感到不快,还是室内高温让他心神不宁?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这间房是完全上锁状态。我家的锁是点波锁,没那么容易撬开,我也从没有把钥匙借给过什么人。从外部入侵恐怕不可能,况且你亲眼看到我是独自一人回公寓。在我回家后,公寓的门铃通话器没有任何访客记录。当然,我的钥匙也没丢。再说了,这家公寓的管理人并不住在这里,所以也不可能拜托管理人开门。”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用常规方法进入这间房。假如看准其他住客出入大门的时机,的确有可能溜进公寓。
但问题在于究竟怎样才能进入公寓的这间房。
“真的没有访客吗?”
“你是说我自己开门让人进来?如果有人来过,哪怕我醉了也多少该有点记忆吧?而且我醉成那样,我有可能在玄关门铃没响的情况下起来给人开门吗?”
哼,他用鼻子嗤笑了一声。明明自己醉成那样,有资格摆谱吗?
“如果不是在你回家之后,那就是之前?你出门前真的有上锁吗?”
“我当时确实选好衣服就匆忙离开了。但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没有一次忘记上锁。玄关那副杂乱景象可能就是由于我出门时太匆忙了,踢飞鞋子,袖子把雨伞钩倒了。关门后我听到了里头有东西倒下的声音。”
都说到这份上,看来出门时他肯定有锁门。
而且,即便明智学长真的忘记锁门,那也是偶然中的偶然。难道会有人长时间躲在公寓里就为了瞄准这种偶然吗?
潜入者既不是在这之前,也不是在这之后,就意味着……
明智学长仰头自语道:
“是和我一块进来的,吗?”
这个假设就未免有些不堪设想了。不知因何原因,有个人深夜在公寓里徘徊,看到明智学长喝得东倒西歪正要回家。这个人就乘机跟在明智学长身后潜入房间。
“话说回来,”
我发现房内有个疑点。
“床上这瓶茶,是你自己买来放在这里吗?”
“什么?这不是叶村君你给我的吗?”
明智学长瞪大双眼。
当然不是我买的。昨晚的明智学长双手空空,只有屁股口袋里塞着钱包而已。
这瓶茶正是表明存在第三者进入房间的证物。
我又想起刚才明智学长的话。
“可你刚才说早上起床时,房门是上锁状态。”
潜入者想要从屋外锁门,那就必须把钥匙带出去才行。可是明智学长起床时,钥匙却掉在玄关处。果然还是不存在什么潜入者吧?
“啊,门锁得很严实。”
明智学长的用词很奇特。
“很严实是怎么个意思?”
“连我一般不挂的安全锁都挂上了。”
我们再度来到玄关确认房门。
所谓安全锁就是门内侧突出的简易室内锁,只需要把插销挂在金属制栓销上就能上锁。
明智学长的房门把手上方少许就是这个U字型的栓销,挂上插销再开门就会钩到金属突起物,这样门就只能打开五公分左右而已。
为什么唯独今天早上要挂上安全锁呢?
不对,等一下。
挂锁的人未必就是明智学长。
“会不会是潜入者把安全锁挂上了?”
“蛤?”
“们上了锁,甚至安全锁都挂上了,难道明智学长今早起床的时候,那家伙还在房内……”
“等会等会,说得太吓人了!”
明智学长连忙摆手打断了我。
“可是按逻辑推断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这个人把门上锁,还挂上安全锁,就像过二人世界一般在房内度过整晚,天亮后,等明智学长你醒来出门迎接我的时候,这个人再乘机逃出去。”
“不要这么快下结论!你好好想想,我们刚才上楼的时候,我是用钥匙开的门!”
确实。我为自己仓促下结论而感到了羞耻。
潜入者假如在那个时候逃跑,门就不可能上锁。
“……那,难道,还在?”
我们望着彼此。
“怎、怎么可能!”“说的也是!”
我们一边互相打气,一边战战兢兢地检查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万幸,没有任何人在。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又在陪明智学长解谜了。明明刚才还打算转身回家的呢!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现在不找出个答案来,我是没法静下心了。
我重振精神,思索道:
“不过,把安全锁挂上这个不是反而暴露了自己吗?明智学长肉眼可见醉成烂泥,肯定不会特意去挂插销吧?”
“会不会是我感到了某种危险……”
喝断片真是恐怖啊。明智学长一脸认真地试图摸索记忆,随后又恍然大悟般问道:
“……就算是我自己上的锁,为什么要只脱掉内裤呢?”
我哪知道,说不定当事人都不知道。
为了阻止外部入侵而挂上插销,也就是说当时走廊上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们可以跟邻居打听一下,或许能有所帮助。明智学长点头同意我的意见。
“那就先问右边的奥克拉先生好了。”
“奥克拉先生?”
“从肯尼亚来日本打工的人,非常喜欢日本文化。搬家的时候我们打过招呼。现在周六上午,他应该在家。对了,我左边的房间是空屋。”
说完,明智学长就走向玄关。
那条破内裤仍然躺在地板边缘。
我看着内裤,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出声叫住他。
“明智学长,你现在里面有穿吗?”
明智学长转过身,大义凛然地说:
“我不是说了要尽量保存现场吗?”
我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明智学长换完衣服才出来。
他换了条裤子,夏威夷衬衫也从蓝色换成了黄色椰树花纹。
屋内传来洗衣机的动静。
“你把衣服拿去洗了?”
“夏威夷衬衫倒是没什么可疑,我很喜欢那件衬衣,乘气味还没黏上去得赶紧洗掉。”
“你在家里也穿夏威夷衬衫吗?”
“有时候也穿T恤,但夏威夷衬衫更舒服。”
“直接穿衬衣,没有打底?”
“夏威夷嘛,当然是直接穿。日本湿度太高,有些人可能会不舒服,但我还好。”
右侧房门外的门牌插着一张纸,纸上是“奥克拉”三个字。明智学长摁下通话器的门铃,立刻传出“来了”的声音。
“抱歉打扰了,我是住在隔壁的明智。”
房内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很快,房门打开,眼前出现了个穿T恤的瘦削男性。人如其名,外貌果真是非洲人,但看不出年纪。奥克拉的皮肤极其光滑健康,他看了眼明智,用相当流畅的日语说:
“明智先生,早上好。昨晚没事吧?我可是很担心呢!”
语气的确透着关怀。
原来明智学长没有立即回家?我们都吃了一惊。
明智学长先向奥克拉介绍了我,随后问道:
“我其实不大记得昨晚的事情了。不知道奥克拉先生还记不记得?”
奥克拉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说:
“啊,昨晚你醉得很厉害。”
接着,奥克拉向我们讲述昨夜的故事。
深夜零点三十,奥克拉正在睡前淋雨,忽然走廊响起“咣当”“咣当”的噪声。
奥克拉心怀好奇,就把门打开一条缝,一看就发现原来是明智学长。明智学长穿着夏威夷衬衣,背靠房门,席地坐在自家门口。
奥克拉赶紧上前询问,但明智学长只是低着头重复“我没事”。简直跟只野他们在居酒屋碰到的情况,以及跟我打电话时如出一辙。奥克拉立刻明白明智学长这是喝醉了。
“所以我就拿了一瓶茶给他。”
“原来那是奥克拉先生的茶?”
没想到恐怖疑问竟这么快就得到了解答。明智学长摸着胸膛,长出一口气。
奥克拉说明智学长喝了几口茶之后,就站起来跟他道谢。奥克拉亲眼确认明智学长手里握着房门钥匙,这才放心走回自己房间。
“明智学长当时立刻回家了吗?”
“我回房间洗澡了,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我好像又听到了‘咣当’一声,不过洗完澡后就没声音了。”
奥克拉没有看到第三者的身影,也没有听到第三者的声音。
“这栋公寓只能单身居住,可万一明智先生有跟谁同居的话,那大概免不了要吵架。是不是当时被屋里的人给锁在门外了呢?”
奥克拉摇了摇自己家的门,对我们说:
“对了对了,我在洗澡时听到的差不多就是这个声音。”
明智学长问道:
“你一开始听到的‘咣当’也是这个声音吗?”
“唔,不一样,那个声音更大。”
忽然,我想起适才跟明智学长的对话。
“明智学长,能请你到房间里把插销挂上吗?”
挂上插销再开门,插销和金属突起物发生碰撞就会产生噪音。
“对!就是这个声音!”
奥克拉开心地拍手道。
毫无疑问,在明智学长开门时,安全锁是挂上的状态。
但如此一来,谜团就呈现出更加不可捉摸的形态。
——明智学长究竟是被谁给锁在了门外呢?
“真是个充满魅力的谜题,不是吗?”
内裤的事情已经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当然没有跟人同居,昨天也没有人来我家做客。”
回到房间,明智学长一屁股坐在床上说道。
有个不速之客。
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说:
“最近有没有跟踪狂?明智学长,毕竟你这人光看外表还是相当帅气的。”
“想不起来。我不记得有谁跟踪我,也没收到过什么可疑的邮件。”
他拿起充电中的手机确认道。
“仔细想想,知道我住在这间公寓的人只有我爸妈,田沼侦探事务所的人,再就是叶村君你。要不然,只野君也不至于为难到跟你打电话了。”
说是这么说,但有这么一句话:习惯跟踪他人的人对自己被人跟踪反而很迟钝。
“如果不是偏执的好感,那会不会是恨意?最近有没有谁跟你过不去?你有招惹到什么人吗?这个肯定有吧?”
明智学长交叉双臂,说:
“太失礼了吧?我可是经验丰富,见得多了。没有你这个负责踩刹车的帮手,我通常都会很小心。这次不过是因为酒会跟推理无关,所以我才不小心放松了警惕。”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要不要通知警方呢?可说到底,这件事没有被害者。”
最终只能拜托田沼侦探事务所来调查指纹吗?可是我们连潜入者的嫌疑人范围都没确定,检测指纹也没有意义。
“明智学长你心里都没有个怀疑对象,要怎么进行推理呢?话说还有个谜团始终没进展,为什么要脱掉你的内裤?”
“差不多得了,你现在说‘脱掉内裤’,但是这样说真的准确吗?犯人的目的真的是‘脱掉’吗?”
假如犯人是怀有不轨之心才脱掉明智学长的衣服,那就没理由还要特意给他穿上裤子。而且脱掉内裤再撕破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不对,请等一下。莫非,并不是脱掉再撕破,而是撕破才能脱掉?”
一个醉倒不省人事的男性,想要脱掉他的外裤和内裤,这可是重体力活。更况且脱掉内裤后再把他的裤子穿回去。从一开始就把内裤撕破反而更加简单。
“简单是简单。”
明智学长怀疑道:
“问题是犯人究竟想干什么。脱人内裤无非是想拍摄不雅照片,与其去撕内裤,直接把内裤扯下来不是更方便?”
“……在考虑变态动机之前,可不可以不要说这样做更方便这种话。”
撕破内裤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特意帮他把中裤重新穿好呢?
犯人的目的不是“脱内裤”,而是“撕内裤”这个行为本身?
但如果说犯人是想跟明智学长恶作剧,破坏他的所有品……
“如果是明智学长,跟你恶作剧更应该撕破你的书吧?”
“噢,任谁踏入这个房间都会明白吧?既然犯人没有撕我的书,就意味着他跟我一样喜欢读书……”
可即便不撕书,也犯不着选择撕内裤吧?
——对,一定要存在其他理由,一个让犯人“不得不向内裤下手”的理由。
“犯人的目的是要创造没穿内裤这个条件,这么想如何?”
“什么鬼,你具体说说看。”
“私处和外裤发生接触,意识到自己没穿贴身内裤,然后明智学长会怎么做?”
明智学长仰头道:
“肯定要先脱下外裤确认。不过今天我是先去上厕所,然后才看到内裤掉在地上,所以我是先意识了自己没穿内裤。”
换言之,假如没穿内裤又没去上厕所,明智学长很有可能会脱裤子。
明智学长等待着我的下一步推理。
我只好唐突地将下一步说出来。
“……假如在裤子皮带金属扣附近涂上剧毒,明智学长就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摸到毒药。这样犯人就创造出了不在场证明,这是时间差诡计。”
“真是好啰嗦、好不靠谱的诡计呢。”
明智学长不假思索地驳斥道。
“与其做这么麻烦的事,还不如直接在茶里下毒。在深更半夜,冒着极大风险潜入我的公寓,居然只是为了搞时间差诡计?万一被人看到不是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啦,你没必要说得这么狠。”
果然,手碰到裤子这一点对明智学长来说不会起任何作用。
眼见我的推理走进死胡同,明智学长开口说:
“还是换个思考方向吧。”
“换个方向?”
“刚才你的假设虽然漏洞百出,但的确足够自由、足够发散。说不定提示线索早就摆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还没注意到。不是常有那种在序章就轻描淡写地写出关键线索的推理小说吗?”
“噢,比如登场人物的职业、兴趣爱好,或者一闪而过的广播、新闻这种吗?”
推理小说读多了就能单凭开篇情报来预测情节发展,这种读者大有人在。
明智学长拉开百叶窗,眺望窗外景色。
“今天天气真好。昨天还台风呼啸,你看,电线上还挂着塑料袋。”
“你这不是假设,只是把看到的东西原封不动说出来罢了。”
明智学长不理会我插嘴,自顾自说道:
“昨天上午雨就停了,真是太好了,雨伞也快干了。湿气可是纸张的天敌。地板上这些书该整理一下了……对了,叶村君,你是不是说过想跟我借书?”
完全感觉不到思维有在发散,不过我决定老老实实跟着他一块儿发散。
洗衣机发出电子音效。衣服洗好了,还挺快的吗,是由于衣服数量不多吗?
他那件衣服很纤细,洗衣机是精洗模式吗?明智学长好像很喜欢那件蓝色夏威夷衬衫。
说到喜欢,对了,他捡破内裤时相当小心。
为什么?撕破内裤的理由只是单纯撕破那条内裤吗?
转换思考方向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明智学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完全搞不懂。真的存在只针对内裤的理由吗?如果真的存在,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为了让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这个理由。这才是最合逻辑的答案。”
我们?在这个情况下,难道不是我吗?真正有麻烦的人只是我。
刹那间,明智学长一动不动。
他似乎捕捉到了某种闪念,瞳孔聚焦于眼前的虚空,紧接着,焦点缓缓集中到我身上。
“怎么了?”
“我真是犯迷糊了,竟然忽视了最简单的可能性。”
我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转瞬间,这一丝便化作了惊涛骇浪。
“叶村君——犯人就是你吧?”
我的预感没有错。比起被当作犯人,我胸膛里塞满了脱内裤这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为了压抑这份不安,我反问道:
“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啊?”
“那你就洗耳恭听吧。这起事件的第一层谜团是犯人是如何潜入公寓及我的房间。但这个谜团对于叶村君你来说不成问题。你送我回来,乘我开门的时候先我一步进入房间,再把安全锁挂上,把我关在走廊上。这个时候我们就在房门内外展开了攻防战,发出噪音惊动了隔壁的奥克拉先生。”
“我为什么要把你锁在走廊?”
“当然是为了你真正的目的,但这个等会儿再说。达到目的之后,你解开安全锁,开门让我进屋。我早就烂醉如泥,进屋直接瘫倒在床上陷入昏睡。这个时候,你就撕破并脱掉了我的内裤。”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除非是恶鬼上身,幽灵附体了!否则我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明智学长伸手指着我,一针见血地说:
“就是这个,叶村君。‘没有理由做这种事’,这就是你撕我内裤的理由!”
明智学长仿佛已习惯了宿醉引发的头疼,春风满面地展开滔滔不绝的推理:
“留下意味不明的物证,勾引我进行无谓的推理从而隐藏你真正的目的。撕破内裤本身根本不存在意义,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出的烟雾弹。只有你这个华生才能犯下的恶魔般罪行!”
……唔,真是意外,他的推理竟然说得通。
故意编造谜团来牵引明智学长的注意力,嗯,的确像是我的思考回路。
“可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很久前跟我说过想读克雷格莱斯的《The Name Is Malone》,对不对?”
想不到他居然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我是有这本书,可不记得是塞进书架还是收到箱子或柜子里,想借都借不了。自那以来,你因为没法在我房间里寻找那本书而烦恼,终于给你都能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喝醉了!你没有放跑这个机会,找出了《The Name Is Malone》!既然我不记得放在那里,你就算把这本书偷走也不会暴露。”
“连明智学长自己都找不到的书,我有可能找得到吗?况且,我最近在旧书店买到那本书了。”
“别再狡辩了。那本小说正好讲的是律师马龙喝醉以后陷入麻烦的故事。刚好与我昨晚的遭遇相称,真是应景的猎物啊。”
不对!
这是在冤枉我!我心里顿生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
《The Name Is Malone》压根不是多么罕见的绝版书。我怎么可能为了那本书去撕内裤,这是天大的冤枉!这个侦探难道没有正义之心吗?
“我离开房间要怎么锁门呢?还有安全锁?”
“深夜一点半,你给我打过电话。大概是提醒我要关好门窗之类的话吧?”
……太牵强了。
这个推理只在一种情况下能够成立,那就是唯一的当事人明智学长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事。但凡他对昨晚的事有一丝一毫印象就没有不存在可能。
“好了,叶村君,认罪吧,是你把我的内裤……”
“对不起,能不能别这么大声说这个?”
虽然被邻居听到会有麻烦的人是明智学长。
我冷静地一一列举这通推理的疑点。
“如果我真是这样计划,那岂不是把希望全寄托在明智学长记忆断片上了?况且明智学长会喝断片这件事,昨晚之前没有一个人知道。”
哪怕我是明智学长的助手也不知道。
“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在房间里找找看,肯定能找到《The Name Is Malone》这本书。那本书能全盘否定你的推理。”
于是明智学长嘴硬道:
“既然知道会否定我的推理,那我怎么可能还去找!”
这人完蛋了。
弄个不好这件事就要成为我人生中最大污点了,我赶紧回到玄关继续调查。通过奥克拉的证言可以确定存在第三者,这个人把安全锁挂上,因而会发出那种开门声。之后把门关上又发出摇晃门的声音。这两种声音应该就是突破口。
端详着明智学长匆忙出门后留下的玄关乱象,我捡起雨伞,拉开伞带,缓缓展开伞面。啪,一滴水落在玄关地面。
——昨天上午雨就停了。
——雨伞也快干了。
“这把伞放在什么地方?”
我问道。明智学长正从洗衣机里拿衣服,探头回答道:
“鞋架旁边,啊,不对,为了晒干,我会把它挂在安全锁上。”
再次出现安全锁这个单词,绝非偶然。
明智学长昨天出门前,把伞倒挂在U字形栓销,所以开门时才会不小心撞到伞。
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粗暴开门,只开一半就往外蹿,试图再现明智学长的动作,果然左臂撞到了伞。雨伞夹在我的左臂和门之间产生些许变形。等到我走出门后。
“啊!”
雨伞剧烈摇晃,将原本紧贴在门背后的安全锁晃得微微突出。
昨天傍晚,明智学长肯定用了更大的劲开门,撞到雨伞的冲击力也就更大。
“明智学长你出门后,安全锁自动挂上了!”
这个大发现令我不禁叫出声来。明智学长双手拎着刚洗好的夏威夷衬衫,满脸惊讶。
“竟有这种事……如果你说得不错,那这间屋子就根本没有人潜入咯!”
明智学长是自己把自己给锁在了门外。
奥克拉一开始听到的是安全锁发生撞击的声音,那是醉醺醺的明智学长在用蛮力开门。
“等一下,等一下。这么说来,没有人进过我家,可我要怎么从外面解开安全锁呢?”
问题又来了。如果没有潜入者,那么是谁把明智学长放进去的呢?
况且还是烂醉状态的明智学长,不是普通状态。
“把门打开数公分后,明智学长你就发现是安全锁挂上了。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一般来说是联系公寓管理人,或者联系开锁公司之类的吧。可管理人不住在这里,我醒来后也没发现有开锁人员留下收据或者联系方式。况且要叫人来开锁的话,我还得在门口等,手头未必有足够现金。”
这种事拜托奥克拉就行了,果然他头脑不大灵光,连这个可能性都想不到了。看来还是只能靠我自己。
昨晚打电话时,他的手机突然没电了。
这会不会是什么线索呢?
“明智学长,昨天在酒会上,你的手机是不是就快没电了?”
明智学长很坚定地摇头说:
“这个手机是我刚入学时买的,电池健康是下降了不少,但我每晚睡前都会充电,一般情况下撑足一天是没问题的。酒会上我几乎没碰手机,打个电话没道理会没电啊。”
只野跟我联络的时候言简意赅,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果然,跟我通电话时手机突然断电这件事有蹊跷。
会不会是明智学长用手机做了别的什么事?我们打开手机一一检查App。
通话记录、邮件、社交媒体,没有任何向他人求助的讯息。
接下去地图、支付软件、购物网站等等希望渺茫的App里也没有提供有价值线索。就在明智学长点开某个App时,他大叫一声: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看着他的手掌心,只见他点开了某个知名视频网站App。
明智学长的播放记录里全是相同内容的视频。
“我在看这个啊!‘安全锁的开锁方法’。所以手机电池才会耗得那么快,我一直在看视频。”
如此一来,疑点全部消除。发现安全锁碰巧挂上后,明智学长看视频学开锁,终于进入了房间。进门后,朦胧的意识就告诉他这个锁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于是他又煞有介事地把安全锁给挂上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谜团。为什么要脱掉并撕碎内裤?但这个谜团在我看到播放历史记录里最新一个视频后就烟消云散了。
视频里介绍了安全锁的开锁方法。只要用细绳穿过门缝和U字形栓销,再把门关上,最后从门缝上方将绳子用力一拉就能拽开金属突起物上的安全锁了。
“这个方法必须要用到足够长、足够细的绳子。我手头哪来的绳子呢?因此……我就脱下内裤,撕成碎片代替绳子。”
的确,一看到内裤残骸,我就知道是有人刻意撕成碎片。
想把安全锁从门上方拉开,所需要的绳子至少得有一米长,居然能把内裤仔细撕出那么长。而且还是再烂醉如泥的状态下,我心底不由得对明智学长感到钦佩。
奥克拉在洗澡时所听到摇晃门的声音,想必就是明智学长在用这个方法拽门导致的。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用夏威夷衬衫开锁?上半身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你呀,忘记了最关键的线索。”
明智学长耸耸肩,双手拎起湿漉漉的蓝色夏威夷衬衣,在我面前一把撑开。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件衬衫。不论怎样理由都不会把它撕成碎片。哪怕我醉到意识不清也不可能忘记这份爱。”
明智学长露出自豪的笑容。比起这份爱,你也忘记太多东西了吧?
“可选择脱内裤实在太诡异了。”
“不,脱内裤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皮带太短。手帕很难撕出一米长,而且手帕太纤细,很难保证不会被安全锁的金属突起部分割断。裤子则太厚,很难穿过门缝,再说裤子也不是那么好撕的。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撕裤子,那我就变成只穿内裤在门外拉扯了,被奥克拉先生或者其他公寓居民看到的话,成何体统呢。”
不穿内裤就没关系了,人类没有透视能力,乍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脱内裤的时候,万一其他居民刚好路过怎么办呢?啊,脱内裤只需要几秒钟就够了。这是醉汉特有的自信。
真相大白。犯人也好、被害者也好、侦探也好,三个角色都由眼前这位人物饰演。真是可悲,明智学长居然把这段经历忘了个一干二净。
除了打搅到了奥克拉以外,这起奇妙事件在没有引发公寓任何骚动的情况下落下了帷幕。对此,我心里唯有谢天谢地。
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转到了正午时分。
这是我宝贵的周六上午,竟然全都浪费在跟醉汉玩家家酒上头。
“行了,我要去洗澡然后睡回笼觉了。真是的,一放松头痛就回来了。真是辛苦你了,大恩不言谢,你有什么想读的书就随便拿几本走好了。”
嘴上说头疼,明智学长却显得很是轻松。看着他在烘干那件夏威夷衬衫,我忍不住想要挖苦几句。
“真羡慕你呢,都喝成那样了还能自己给自己创造谜题过瘾。今后想必也不会无聊了。”
“别这么说。我学会了安全锁的开锁方法,说不定某一天就能派上用场哦。”
屋内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仿佛无风又无浪的夏日阳光。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玄关,留明智学长独自站在逆光中。
或许,有朝一日我会把今天这件事讲给谁听,这起愚蠢透顶的事件,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