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印度小哥把一大团不知道包裹着什么的、被点燃了的树叶塞进我的嘴里时，我唯一担心的，是烟会不会从鼻子里冒出来。是的，在新德里的康诺尔广场，我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帕安（paan）。网传帕安曾入选全球最重口味的8大零食之一，和它一起入围的还有油炸毒蜘蛛、童子尿蛋、活蛆乳酪等。帕安究竟有多重口？这次我去印度终于尝到了！帕安是我被小说《项塔兰》安利的印度小食。小说中，人们如同咀嚼口香糖般，一边走路，一边大嚼着帕安，沿途流下一串又一串暗红色的汁水。在贾玛清真寺门前的集市上，一个中年男人正盘腿而作，小心地裁剪、叠放着一叠又一叠厚厚的“树叶”。树叶的另一边，则整齐地陈列着一长串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罐子里装的东西也让人颇为疑惑，它们色彩纷繁、形状各异，看不出食材的本来的面貌。帕安的制作过程和贵州的丝娃娃颇为相似，男人用接过了钱的手熟练地展平一片树叶，将小罐里的材料遵循经验依次舀出，有序地放在树叶上，然后卷起，如捏着广式糯米鸡一般，递送到我的面前。这是哪门子帕安？小说里的帕安分明是点火以后迅速塞进嘴里的，这个是什么呀，寒食节限定款？我捏着手中层层包裹的厚厚的树叶，轻轻向上提了提，颇有一点分量，这一份让我不知所措的东西，价值三十卢比。再和老板比划交涉，他无论如何都听不懂了，看来手语也有地域性，我们不在同一个语言区。嗨，管它呢？不管怎么说，三十卢比也是钱啊！我一咬牙、一跺脚，眼睛一闭，脖子一梗，嘴巴一张，把手里的树叶包塞进了嘴里。那种味道要怎么来形容呢？如果说，吃到美味佳肴时，脑海中会绽放出美丽的烟花，那么在吃帕安的时候，脑袋里炸开的可能是塞在了牛粪包里的“二踢脚”，或者是埋在煤灰堆里的“哑炮”，等你正好奇它怎么不炸的时候，它忽然哄地一下，开了花了。帕安的味道很古怪，古怪到你绝对想象不到。首先是甜，甜到中风的那种甜，那是一大勺蜂蜜和糖腌玫瑰花瓣的味道。再往下嚼，树叶的味道慢慢渗了出来，它的辨识度很高，那是槟榔的味道。紧接着，浓烈的香料味喷薄而出，那可能是肉豆蔻、酸橙糕、小茴香以及许多姑且笼统地称之为香料的东西，复合的味道。有人说帕安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核桃，有人说是薄荷、肉桂和糖果的混合，也有人说那是新鲜树枝上鸟屎的味道。说得就跟他们吃过鸟屎一样似的……总之，帕安的味道严重超出了我的现有经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槟榔果带来的胸闷不期而至。但是这不是我要找的帕安啊？关键是，它不能“喷火”！于是，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咀嚼了这个“寒食节限定款”，又怀着更加复杂的心情，继续寻找点火的帕安。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被我找到了！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在印度，品尝点火的帕安同样需要勇气。一不做二不休，想想我是干什么来的了？区区一个着火的帕安，岂能成为我“取经”路上的险阻？啥也不说了，来！“Fire？”吃归吃，但是为了避免再试第三次的命运，在张开嘴之前，我还是和帕安店的老板反复确认了一下。点火的帕安其实就是在制作普通帕安的基础上，加了一道点燃的工序，然而两者之间的分别，大概就像分别用冷水和热水冲泡奶粉那样大。点了火的帕安丨youtube /Am2PmFood“这玩意儿会不会烫嘴啊？”老板在那嚓嚓地试着打火机，我的心情也随着不规则的火苗四处乱晃。旁边经过的路人呢，也纷纷抱定一份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情，跃跃欲试地等待围观。嚓擦，老板示意我把嘴再张得大一点，然后迅速地点燃帕安，塞进了我的嘴里。等我从游离的思路中终于回过神来，帕安早都已经进嘴了。等等，火是怎么灭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觉得烫？只觉得喷薄的复杂的气味，在鼻腔中左突右撞。太甜了啊！咀嚼之后随口一吐，汁水果然是红色的。帕安其实就是一种用来咀嚼的街头小食，除了必须要有的槟榔、蒌叶（当地人叫槟榔叶）、石灰以外，可以随意搭配，椰丝、玫瑰叶糖浆、薄荷脑、樟脑、肉桂、丁香等都可以加入其中。有时根据客人的需要，还可以加入烟丝。在印度寻找帕安的过程中，见了不少禁止帕安的公益宣传广告：“不要随地乱吐帕安汁。”配文的漫画上，一个人正在往路边吐着鲜红的“血液”，若不是有文化背景做铺垫，还会以为印度人民经常咳血街头呢！其实单纯地嚼槟榔并不会出现上面这种鲜红色汁液，而是要将槟榔、石灰和蒌叶（胡椒属的一种植物）一起嚼。在这贝壳灰和蒌叶的协助下，槟榔中的槟榔红色素（一种酚类物质）就会发生明显变化，显现出血一样的颜色。这种槟榔红色素不大容易被清除，不仅会影响市容，食用者的牙齿也会被染得黑漆漆的。所以政府会号召大家不要随地乱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