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旅游复习笔记(四):埃德福神庙和荷鲁斯神话
埃德福神庙
埃德福神庙 Temple of Edfu,也称为荷鲁斯神庙 Temple of Horus,位于尼罗河西岸,距离阿斯旺不远。因为被发掘前常年被埋在沙土之下,所以保存得还算比较完好,也是继卡纳克神庙后最大及保存得最好的一座神庙。
同库姆温布神庙及菲莱神庙一样,埃德福神庙也是在托勒密王朝期间兴建的,经历了从托勒密三世(BC 237)到托勒密十二世(BC 57)近200年。跟其他神庙一样,基督教成为主要实力的罗马帝国时代,神庙中很多有关古埃及神的图像也被抹去了,发黑的地方可见当时纵火的痕迹。
库姆温布神庙去时是黄昏,来看埃德福神庙的时候是个天都还没亮的凌晨。摸着黑饿着肚子在码头排队等着敞篷马车,一路颠簸着来到埃德福神庙,又是在成群游客堆里边饿肚子边排队边醒盹儿。凌晨五点多,神庙的灯光还暗暗的,Edfu的早晨还有些凉意,虽然看起来还算惬意,但披星戴月出门玩的经历如果可能真是不想再有(哭泣)

这座神庙被称为荷鲁斯神庙是因为神庙中多处供奉着荷鲁斯神,包括进门处非常显眼的一个鹰隼的雕像,同时还有大幅壁画表现荷鲁斯和他的杀父仇人他叔叔赛特之间的战斗的场面。这个故事是我最喜欢的古埃及故事之一,不同版本的描述中这段家族往事有时充满希腊神话式的狗血荒诞,有时也充满莎士比亚式的庄重浪漫。

荷鲁斯大战赛特
荷鲁斯在我们之前的其他神庙里面都有见过,基本上只要是神庙就都会有荷鲁斯,但赛特的形象却很少见。我们在古埃及神图表中列及过赛特,他也是堂堂九柱神之一,但却很少出现在神庙里,这就要说到荷鲁斯和他爸奥西里斯和赛特之间的那一段恩仇史(?)
古埃及神话中,奥西里斯Osiris、伊西斯Isis、赛特Seth、奈芙蒂斯Nephthys是天空之神努特Nut和大地之神盖布Geb生下的四个孩子。之后奥西里斯与伊西斯结为夫妻,赛特与奈芙蒂斯结为夫妻。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奥西里斯继承了王位,成为埃及的统治者。神话中奥西里斯是一位性情温和、受人爱戴的国王,他治理下的埃及小麦丰产,农业、手工业和各种制造业也有了发展。他死后(因为埃及诸神是会死的)成为杜阿特的主人和受祝福的死者的统治者。他通常的形象是留着法老胡须的绿皮肤的神;双腿部分包裹着的木乃伊代表着他的重生,戴着独特的阿特夫Atef王冠,手持象征性的权杖和连枷。

而他的弟弟赛特则是一位性情暴烈、长相凶恶的神。他是战神,风暴、沙漠、混乱和外界之神。他会保护沙漠中的商队,但也会发起沙暴袭击他们。赛特也是力量之神(great of strength),是众神中力气最大的一个,通常的相貌是土豚(也有说是豺)头人身的男神。因为他会在太阳落下、黑暗降临之时保护拉神乘船击退混沌之蛇阿佩普Apep,所以推测拉和他的感情应该不错。后来,当奥西里斯成为埃及的王时,赛特渐渐被看作与他截然相反,并在杀死欧西里斯的神话产生后成为邪恶之神。

这个听起来有点令人怀疑(bcs history is written by victors)的故事的梗概大致是:没有继承王位并因相貌受人冷落的赛特很是嫉妒受到人们爱戴的奥西里斯,于是密谋杀死他。他秘密地按照奥西里斯的尺寸订做了一副豪华棺材,然后举行了一次宴会邀请他的亲友。在宴会上他宣布,谁能正正好好地躺进这副棺材就把棺材送给他。(送棺材在他们那不是啥晦气的事儿)可想而知,在场的除了奥西里斯之外都不合适。于是就在奥西里斯躺进棺材的时候,赛特和他的亲信立刻将棺材盖关上并加上封印,然后把棺材扔进了尼罗河溺死了奥西里斯。这造成了尼罗河每年一次的泛滥。
这个计划的执行过程熟不熟悉?我合理怀疑仙度瑞拉的故事致敬奥西里斯神话。(滑稽)
还有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虽然嫁给了赛特,但暗恋奥西里斯的奈芙蒂斯还是想办法勾引了他哥哥/姐夫出了轨,并生下了阿努比斯。另也有版本说奥西里斯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把奈芙蒂斯认作了伊西斯(倒也没必要如此洗白吧?🙄️)。不过anyway私生子阿努比斯降生后,奈芙蒂斯因为害怕赛特就遗弃了他,反倒是被出轨的伊西斯在狗的帮助下找到了他。被戴了绿帽的赛特十分恼怒,于是密谋杀死奥西里斯,后面的剧情就跟第一版故事剧情差不多了。(总感觉按照后面的剧情发展,这版看起来更真实一点)
悲伤的伊西斯和她的妹妹奈芙蒂斯设法找回了奥西里斯,并借助魔法力量将他复活。(讲真姐妹俩一起找老公这段怎么看怎么感觉还是第二个版本真实)但赛特又一次杀死了他,并把他的尸体分成十四块藏在大陆的各处。伊西斯花了很多年找回了这些尸块,但是并没有找回全部,唯独缺了penis。最后在智慧之神托特的帮助下,伊西斯制作了假🐔替代,并把找到的碎块拼接起来复活了奥西里斯,还用这个假🐔跟奥西里斯发生关系生了荷鲁斯(我真的整个人大震惊)。但奥西里斯的复活并不能长久,在奥西里斯又一次死去之后,他被其他的神推举来做阴间统治死者的王。他只能生活在这个地方,只能通过使节与活人的世界进行联系。而此时赛特早已经接管了埃及的统治,由于他的残暴,埃及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民怨沸腾。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这可真是堪比弗兰肯斯坦的人类外科史的奇迹。(滑稽)
于是这个幸运的男孩荷鲁斯一生下来就带着替父报仇和拯救埃及的伟岸使命(这个设定熟不熟悉?)。他在尼罗河三角洲的湿地凯姆尼斯Khemnis被伊西斯秘密地抚养长大,并经历了疾病、来自动物和他的敌人的威胁。而在此期间仍旧对奥西里斯念念不忘的奈芙蒂斯、蝎子女神塞尔凯特、智慧神托特等人曾对这对母子施以援手,帮助小荷鲁斯逐渐长大。
仔细想想,the chosen one、杀父仇人、对抗邪恶拯救世界、智慧的mentor和各种牛逼亲朋,这段设定不就是古埃及哈利波特吗?(滑稽)
长大成人的荷鲁斯终于得以面对他的叔叔赛特,并作为奥西里斯的合法继承人要求赛特归还王位。但当然没这么顺利。赛特拒绝退位,并获得了一些神明的支持,尤其是太阳神拉,显然跟赛特私交不错。从这里就开始了一场长达80年的法律纠纷。
首先我们看看原告荷鲁斯的阵营:他的母亲九柱神之一伊西斯、同样是九柱神之一小姨奈芙蒂斯、另一位九柱神也是早期的王即空气之神舒Shu、超级外挂智慧神托特等都明显地支持荷鲁斯,可以说背景很硬了。而赛特的一边则主要是拉暗中的偏向,以及巴涅布杰丹特Banebdjedet(有四个公羊头的神)的支持。伊西斯见荷鲁斯如此得势以为胜券在握,急着把消息带给奥西里斯,但这却惹怒了几乎是众神之父的拉,毕竟他私下里是支持赛特的,而伊西斯的冒失也让他的主事人和大家长角色受到挑战。
于是赛特提议与荷鲁斯决斗,胜者将继承王位,而托特却在此时提醒众神王位继承制的正统:奥西里斯的儿子仍在世,理应由他继承王位。之后的数次辩论托特都牢牢守着王位正统性这一个论点,可以说是以不变应万变。而伊西斯也吸取了教训,变成陌生美女利用美色诱使赛特说出“不能将自己的财产给陌生人”这种打脸的话。这使得拉迫于形势只能先承认了荷鲁斯的继承权。赛特恼羞成怒,仍然主张与荷鲁斯决斗以确定谁是最合适的王。
被称为战争之神的赛特当然不是善茬儿,他打败了荷鲁斯并挖去了他的一只眼睛(也有说是一双眼睛),但背景很硬的荷鲁斯受到了托特(也有说是哈索尔或伊西斯)的治疗而复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这场旷世持久且血腥的家族恩仇让众神都疲惫了,于是拉让荷鲁斯和赛特在饭桌上和平解决问题,这样他和其他神明就能得到安宁了。赛特默认了拉的建议,邀请荷鲁斯到他家吃饭,但在荷鲁斯喝醉准备小憩的时候强奸了他。(我震惊)荷鲁斯跑去找他妈伊西斯,这个伟大母亲隐隐感受到了赛特的阴谋。于是她让儿子扔掉了赛特的精ye(啊?),收集了荷鲁斯的精ye(啊?),并它洒在赛特的花园里(啊?)。那天晚上赛特去花园吃莴苣,结果因荷鲁斯的精ye而怀孕了(...啊??)。
写到这我反正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你以为我瞎编的吗?不,这段记录来自于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的The Literature of Ancient Egypt这本书的切斯特·贝蒂纸草卷(一), pp.92-102。而切斯特·贝蒂纸草卷(也叫切斯特·比替圣经残卷Chester Beatty Papyri)是一系列11个用希腊语写成的、来源于基督教信仰初期的、写在莎草纸上的古老手抄本《圣经》的合集。也就是说,这是堂堂正正的历史古籍。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来看看后面发生了啥。
第二天在众神面前赛特得意洋洋地说他应该为王,因为他对荷鲁斯做了“男人该做的事情”。众神大惊,纷纷唾弃荷鲁斯(这什么受害者有罪思维?)。但荷鲁斯临危不惧,他请求召唤精ye(啊?),并让大家看看精ye从哪里来。于是理所当然地,众神目睹了赛特的精ye来自沼泽而荷鲁斯的精ye来自赛特。这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一幕被旖旎地给予了这样的描写:
然后,精ye像一轮金色的日轮一样升起来。塞特恼羞成怒,试图抓住圆盘,但是托特平静地从赛特的头上抓住了圆盘,把它放在自己头上作了冠冕。九神团宣布,荷鲁斯是对的,塞特是错的。
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脏了:)
好的不管怎么说,荷鲁斯这次算是战胜(?)了赛特,尽管这个confrontation十分奇葩且充满了办公室撕头花的塑料感。此后不服的赛特提议用石头船挑战荷鲁斯,但荷鲁斯偷偷用雪松造船,又一次赢了遇水即沉的赛特的石头船。而不服的赛特变成一只河马,凿沉了荷鲁斯的船。最后在奥西里斯发来要出动阴兵讨伐这些不守传统的神的死亡威胁下,阿图姆和拉终于无法坐视不管。他们给赛特戴上手铐,并要求他把王位归还给荷鲁斯,赛特只好让步了。在被问到如何处置赛特的时候,拉宣布他会把赛特带走,让赛特作为他儿子与他同住(他好爱他)。至此,这混乱的一家人的恩恩怨怨差不多到此结束。

荷鲁斯大战赛特壁画
好了看完故事来看看埃德福神庙里的壁画。和其他许多神庙一样,埃德福神庙也没能逃脱基督徒摧残,神庙中的多数壁画被损坏,只能依稀根据故事情节推测人物。下面的几幅图描述了荷鲁斯神话中接近结尾的一部分,即赛特和荷鲁斯挑战石头船的那一段剧情。画面中的赛特被描绘成一个小小的河马的样子,被站在船上的荷鲁斯所牵制。

随着荷鲁斯的束缚不断收紧,赛特的魔法也逐渐消退,这幅图里的河马明显比上一幅图大了一点。


最后一张图中的荷鲁斯已经从船上下来,站在了变大的河马赛特的身上,代表了这场王位争夺战的胜利。伊西斯在荷鲁斯身后欣慰地看着荷鲁斯,而此时站在两人前面的奥西里斯则主张放走赛特,因为世界上必须要有邪恶存在与善良相对。(这一句解释是导游说的啦,但我个人很爱这个解释)


荷鲁斯与法老
说到荷鲁斯再多提一句他与法老之间的关系。荷鲁斯是法老/王权的保护神,他单眼或双眼的失明以及后续的治疗是埃及宗教文献的一个主题,象征着无序后秩序的重建。活着的时候,每位国王都是荷鲁斯,他们坐在荷鲁斯的王座上。他也是拉的儿子,是太阳神的代理者。

国王负有确保世界稳定的责任,他可能是人类母亲和神结合的产物,但是,直到举行加冕礼的时候,他才能进入神的行列。此时,国王的卡(王权的灵魂)进入凡人的体内,将其变成法老。通过加冕仪式,肉体凡胎得以重生,神圣的力量注入了肉体之中。
然而,这种力量为其所寄居的法老的凡人肉身所束缚。像任何其他凡人一样,法老的肉身会衰老,也会变得虚弱。当国王死了,王权则继续存在下去,每一代国王死后,王权都会进入新国王的体内。因此,国王不完全是神,也不完全是人。他所属的存在种类是独特的,低于真正的神明,却高于人类。
其他壁画
另外也有几幅壁画也比较有趣。其中一幅是众人抬出荷鲁斯和他妻子哈索尔的太阳船的节日盛景,可以看到很华丽的船和满船的贡品,




伟大的文明的最显著特点之一就是对于历史的记录,埃德福神庙中有两幅壁画深深体现了这一点。第一幅是一份当时建造埃德福神庙的建筑图纸,相当详细地记录了用料和尺寸。

另一个就是一个记录了历代法老名字的花名册了。不得不说它真的很壮观,高耸的墙壁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名字,站在下面仰望甚至有一种眩晕感。



建筑和神龛
看完壁画再稍微看看埃德福神庙的建筑和神龛。神庙最内部的荷鲁斯圣堂是神庙的核心,也是神庙尚存最古老的地区之一。这里存放着花岗岩抛光后做的祭坛和一艘三桅木的圣船,只有法老和大祭司才能进入。在节日期间,荷鲁斯的雕像就被游行队伍放在这艘船上抬出神庙。

从最内走出来又会经过多柱大厅,我们在之前的菲莱神庙介绍过,这种柱头多饰以纸莎草花、莲花和棕榈叶。埃德福神庙的第一多柱大厅有着保存最好的三大柱式,三种元素俱全。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神庙内光线已经很好了,当然人是真的多😂 在向入口行进的过程中可以看到远处的神庙外的建筑,被入口处的大门框住,像是一幅城市风景画作。

最后再绕到神庙正面观察一下之前因为天黑没有好好看的正门,也是非常标准的第一塔门的形式,有着到处可见的荷鲁斯的雕像以及法老大战敌人的场面。


神庙外的空地上有很多狗狗,毛色和神庙很搭。埃及的狗几乎都是这个品种,腿细细的很健壮的样子。


出来之后天已经大亮了,循着马粪的臭气就能找到原生态清洁能源停车场,然后乘坐敞篷宝马回游轮了。


Reference: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emple_of_Edfu
- https://zhuanlan.zhihu.com/p/375992802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Osiris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et_(deity)
- The Egyptian Myths:A Guide to the Ancient Gods and Legends. Garry J. Shaw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ester_Beatty_Papyri
- 《古埃及史 从神话传说到王朝的兴衰》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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