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麦质疑班群中秋招仅招男生的招聘信息记录＆感想

前几天辅导员又在班群里转发毫无根据的、赤裸裸的仅限男生的招聘信息，和以往一样，无人提出任何异议。然而女同学、女老师们平日私下里无数的愤怒、怨叹、委屈、无奈乃至咒骂立刻浮现在脑中，甚至依稀浮现一些男同学们对职场性别歧视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但所有人在此刻都对此装作视而不见，或者又根本真的已经习以为常。

强烈的异样感在于，相比起诸多文化层面更为隐蔽的性别不公，职场性别歧视至少在定论上是不争的现实毒瘤，如果公然支持职场上的性别不公那么即使在官方层面也将被视为反动。也即在话语层面宣告我们男女平等，宣告拒绝职场性别歧视，但我们人人都知道这是一句假话，并且任由其占据那个从未被兑现的谎言的甜美，仿佛在高悬着的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中、在既得利益者一边享受好处一边表态号召男女平等中、在权力机构一边在招聘考评时直言优先男性一边将男女平等写进章程制度中、在女性切身遭受歧视的痛楚却习以为常默不作声中，谎言成为了真实。

于是不仅问题不存在，更为恶毒的是，虚假的谎言还窃据了那个本应争取的目标的位置，无论是使人假定此目标已经达成，还是因窃据者的强大地位而认为目标无法达成、无力改变，那个本属于你的诉求、你的目标被窃取了，本要为之付诸实践和行动的意愿被蚕食了。

那么如果我们真正去要呢？我们真正去戳破这个谎言？我们真正要求对方看到其行为与其宣言相悖？我们真正要求其达成其宣言呢？我们说，不，性别歧视仍然大量存在，我们要对方承认；我们追问，为什么只要男生，无论对方给出什么理由，都继续追问，为什么只要男生、只能是男生；我们要求对方不能含糊其辞就轻轻放过，要求其在每一个层次都做到能做的最低限度，我们真的要男女平等；我们要在每一次遇到职场性别歧视时力争，做到让对方“尴尬”……

这样的异样感，在这整个流程作用在我自己身上后更为明显：打开手机看到消息-在心里愤愤地暗暗咒骂-关闭手机-和朋友吐槽-结束。但是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控诉、为什么不追问呢？于是我在群里追问，说这个岗位看的是专业技能，请用人单位陈述、告知为什么一定要男生，邀请同学们讨论，要求学院和学校以后遇有明显性别歧视的招聘信息时明确告知用人单位对这种行为的不赞成，并拒绝转发。结果当然是只三两个女同学回复，导员后续也用极其高超的水平再次陈述了一遍宣言，空洞的漂亮的宣言，也并未做出任何真正的、具体的行动上的承诺。

然而我并不是要说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尽管我的质问看起来也十分“漂亮”，尽管我多次号召但仍应和者寥寥，尽管有同学给我私发消息表示说也没有用只会是“往沙袋上打拳一样软绵绵的”，然而这不就是最惯常被使用的打击手段，通过质疑、质疑其行动的有效性、必要性来宣告一切都没有用，它是一种打击，也是一种妥协和自我安慰。

同时，我也并不是要说陷入一种盲目的、浪漫化的、自我感动式的牺牲，只是我们能做到的实际远远超过我们自我审查后的范围（当然这个范围实际仍然很小很小，只是强调仍有诸多可以进一步做到的部分）。诸如此次在班群里发言后，得知有关系较好的男同学关心我这样说了后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这一方面说明了大家并非主动装聋作哑，而是被迫缄口不言（包括我自己）。另一方面则可见高压之下自我审查到了何种境地，仅仅是指出招聘中的性别歧视在大家的想象中就到了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的程度，何况我已经采用了极其温和并不展露任何攻击性的语言，在大家看来也已经过于越界，仅仅是说出，就已经越界。另外，在必须标榜自己为“进步”的高校之中，陈述这样一个即使在官方层面也极正当的诉求，在策略上也是更为可行的，它并非否定和推翻，而是要求其达成自我的宣言和承诺。

有意思的是，还有两位男同学给我发消息表示敬佩我的勇气，其中一个甚至是从未见过面从未说过话，尽管我相信他们肯定已经是潜在的支持者，也感谢其真诚和支持，但我还是当时就纳闷你都来专门加我好友给我私发消息了，为什么不能在群里哪怕发一个加1呢。更有趣的是，二人还都主动跟我剖析了自己为什么不在群里说话，一个说觉得发声没用，身边的“聪明人”在一切真正要紧的问题上也都是沉默的（我内心os：你现在也是沉默的，你就是聪明人，你这个聪明人现在不仅要继续紧抓住要紧的事情的利益，还要来我这个笨人面前表示感佩、自我剖析一番来给予自我“宽宥”吗）；另一个说自己跟导员关系不错，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内心os：敢情你把我指出性别歧视的问题当做一个麻烦来看待，已经自动站在行政者的角度上想着怎么来解决这个舆情了是吧。支持或者指出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肯定不及和导员的关系重要）。

以及，二者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一个共同的理由：因为作为既得利益者，吃人嘴短，发声的话会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这倒是我新得知的讯息，男生在这时不说话如果不是偷着乐，还因为既得利益者发声怕被骂得了便宜还卖乖。此前我不解，男性已经享受好处了为什么不能动动嘴皮子表示表示支持，甚至于发声对于处于优势地位的男生来说可能是更为无害的，所以难道不是默默不发声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但男性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显然并非是认为得了女性的便宜、占取了女性的利益，其实他们始终面对着那个给予其利益的统治系统，而从未直接面对女性，意思是大爹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就不能再砸爹的脸了。而更深层的意思在于，我们都知道动动嘴皮子或许无益于现实改变，而仅仅只是卖卖乖，真正舍弃自己的既得利益、或者只是稍微冒一点利益损失的风险才是不卖乖的，但这是绝对不被考虑、不能做到的，所以只会说说，但说说又只是卖乖，于是说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