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小记<三>
上次牛津小记在剑桥完成。在那之后在捷克度过两周,十月底回到牛津入住新住处,目前待了四周。
在捷克的第一周呆在乡下的木屋。深秋的中欧树叶逐渐变色,雨后树林愈发深绿,地里长出会爆出黑雾的蘑菇。我们在白天工作,时而去屋外大树下捡马栗,午饭后在附近田野散步,晚上摆好投影仪看进击的巨人,非常自然舒适惬意。
第二周参加Jihlava纪录片电影节。维白天的时间都在参加电影节的一个艺术家驻留的项目,所以我一个人摸索小城。刚开始因为不熟悉交通有些沮丧,但电影节一开始就马上非常投入。小城的电影节收录了很多不同地区不同主题不同形式的电影。开场短篇是一个荷兰女导演做的关于母亲的纪录片,意料之外非常动人,我几乎哭了半场。后来一直惊喜不断。第一次在电影节完整地待完一整周,非常喜欢这种全心投入,坐在影院椅子上周游世界的感觉。感觉到自己脑子里的创作细胞被激活,是和日常生活不同的一种活着。
电影节的大明星是Bela Tarr。现场放映了他的鲸鱼马戏团,非常有意思。他本人也在放映后现身参加了对话。他说到他并不剪辑,他依赖于好的演员,认为年轻人不要去听任何人的建议等等。我鼓起勇气问了他一个关于电影里女性角色都不讨人喜欢的问题,而他很聪明地回避了。活动结束后,一个女生特地跑来跟我说,她非常喜欢我的问题,并觉得那是全场最好的。我很开心,受到鼓舞和一种共鸣带来的愉悦。
Agnieszka Holland虽然没有来现场,但现场连线对话,聊她最近的关于白俄罗斯边境难民的电影,非常喜欢她。Magaret Duras同时也是一位导演,她的电影倒是乏善可陈。另一位主角是日本女导演Naomi Kawase。虽然没有看完她的全场放映,但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她近几年的一项丑闻是在片场殴打工作人员。她本人在视频上看起来非常优雅,我吃惊于这对比,跟一位导演说起来,她却无奈地摇头,说有时候在拍摄现场有些人应该被打 — 实在有些好笑。
途中遇到了几个有趣的人。一个在戏剧团体工作的法国女生,一个华裔美国实验纪录片导演,和维同项目的几位年轻艺术家也都很有意思,和平时接触的人不太一样。我和一个在布拉格电影学院念导演系的印度女生G一见如故。她读完心理学之后意识到自己真正喜欢的电影,她在疫情期间在家录制短片并因此入选。我们在看电影的间隙长聊。我印象最深的一点是, 她说你需要知道你生命的重心是什么,并停止抱怨。她说在世界上最好的电影学院之一录取之后,她生活在她的梦想之中。虽然租房搬家经济压力耗去许多经历,她告诉自己,她生活的重心是学习并拍出好的电影,而别的东西都不重要。她在青旅大通铺住了很久,但她不想去抱怨吵闹等等,而是积累故事的素材,积累体验和经历。
我在看了那么多电影之后,一瞬间也再度想起自己也许一天会拍电影的愿望。但我想至少目前,我还没有那么多关于声音,剪辑,节奏等等的执念。还是专注于书写。电影节的最后维被邀请,我们一起去了闭幕仪式,维的实验短片获了一个小奖,为他开心。我和G也在最后长聊,我们在厨房的桌子这个意象上有很强的共鸣,说着要一起合作。
回到牛津后,刚开始是办理入住新公寓的一系列琐事。后来逐渐安定下来之后和维有了一些很深的讨论,事情越来越清楚,最后也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几周也看了不少电影,冬令时下午四点就黑的天里人容易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