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齐泽克精神分析学文论》笔记 第五章:意义
它的“真正”意义是由一系列随后的解读构成的——就是说,它是在事后通过某种在结构上具有必然性的延迟构成的
“自在之物”是通过失去其直接性,才在其真理中被发现的……对于外在的反思来说,显现为障碍物的事物,事实上正是我们接近真理的积极条件:某物的真理之所以浮现出来,是因为我们无法接近其直接的自我同一性。
在语言学转向之后的今天,人们不再接受先验自明的意义,学术的重心已经逐渐从追问意义本身移向了意义的生成机制,强调首先要在语言层面上检验命题的真伪。
本雅明(W.Benjamin)阐述道:“语言传达符合它的思想存在。这个思想存在基本上是在语言之中(in language)而非通过语言(throughlanguage)传达自身。”
意义是否能够成立,首先取决于它是否可能被语言所承载
理查德·罗蒂(R.Rorty)在其代表作《偶然、反讽与团结》一书中,第一章开篇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一个基本的认识论判断:“真理是被制造出来的,而不是被发现到的。
海德格尔说:“解释植根于领会,而不是领会生自解释。”
“我们把领会使自己成型的活动称为解释”
“启蒙的理性,连同其支配和利用自然的无情态度,都必须抛弃,代之以谦卑地聆听星辰、苍穹和森林”
我们绝无可能将个体经验和外部传统置入括号
问题使被问的东西转入某种特定的背景中
方法并非通达真理的途径。相反,真理逃避遵循方法的人。
“筹划是使实际上的能在得以具有活动空间的生存论上的存在建构”,而“领会作为筹划是这样一种存在方式一一在这种方式中此在恰恰就是它的种种可能性之为可能性”
在海德格尔那里,“没有内在的自我要投射(project)出来;我们是作为可能性的开启以及对事物的理解而存在的”
领会就是我们在赋予了问题以意义的那些可能性视域中遭遇到它,能够把我们自身与包含在问题存在方式中的那些可能性联系在一起。我们乃是“谦卑”地将自身放逐于问题之中,任由问题推动我们、引导我们。而在这个过程中所获取的一切意义,都是被动的,我们无法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参与到这个过程之中去。
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看来,“一个社会的传统文化总是倾向于对它当下的利益和价值系统作出回应,因为它并非一个绝对的著作体系,而是一种连续的选择和阐释”
对事件线性的“有机”流动的体验是必要的幻觉(illusion),这个幻觉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即结局回溯性地把有机整体的一致性赋予了前面的事件。
所谓有机整体,在某种程度上便是人们试图将无序的世界纳入某种有序的秩序之中去的一种努力,其目的是将其置于我们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弗罗姆阐释道:“为了克服孤独与无能为力感,个人便产生了放弃个性的冲动,要把自己完全融在外面的世界里。”在极端的自由之中,主体反倒会依据追求快乐原则,通过寻求某种外在权威而回到不自由状态。
在(真正的)知识和(符号的)信念之间的鸿沟决定了我们日常的意识形态态度……消除幻觉的合适方式并不是杀掉国王,而是消解那个使得某人获得国王地位的社会关系的网络
意义产生于幻觉,而幻觉又构成现实
《卡萨布兰卡》中里克与伊尔莎相拥,然后镜头移向了窗外,这个过程一共耗时3.5秒……在那著名的3.5秒之间,伊尔莎和里克不是为了大他者(亦即公共表象的秩序)而做,而是为了我们的淫秽想象而做
他/她以自己选择的符码将信息非总体化,以便在某一个参照框架中将信息再次总体化,这便是电视观众的情况。
拉康的文本以晦涩、歧义、含混为特点,拉康自己解释说他希望以这种表达方式来折射主体之无意识的复杂性和深奥性。
“意义为语境所束缚,而语境却是无边无际的”
解构主义不是一种界定意义以告诉你如何发现它的理论
语境和语言的形式与结构对语言所表述的内涵具有遮蔽功能
……把作者从文本中驱逐出去:三个前提 1)语言本体论 2)读者中心论 3)解读精英论
再换一个角度,那是否意味着文本意义会根据读者的知识背景、个人体验和心理结构而改变?如是,这是否又倒向了另一种形式的逻各斯中心主义,亦即将文本意义框进读者心中某种先在预设的观念?对此可能出现的反方论点是,读者解读可以借助科学的语言学或别的什么学的策略。但这又会引发新的问题:语言学策略何时何地通过何种科学实验证明了自身的整体科学性?
意图(intention)并不等于意图的对象或者说客体
巴特《S/Z》:它(/)赋予了自己一种颠覆写作主体在写作完成之后便悄然消失的潜能。换言之,它使作者能够长期保持在场。
在弗洛伊德那里,创伤是某种从外部闯入,并扰乱了我们精神生活的平衡的东西,它导致了组织我们经验的符号坐标的紊乱……精神分析对创伤的治疗方案就是,取消创伤对我们的混乱性冲击,将它符号化,并最终将其融入我们所能理解的意义世界之中
为了填补意义世界的裂隙,创伤性的事件被唤醒了
今天的某些艺术却与我们耳熟能详的“陌生化”反向而行,不再使熟悉的情形变得陌生,而是要向世人证明,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要把怪异、病态的形势逐步变得人人熟悉
20世纪之前两千多年的西方思想史上,身体经验由于其在哲学上明显的非理性和非推论性而没有位置。从柏拉图开始到20世纪的实证主义者这一脉络中,西方哲学一直深陷在二元框架内。在漫长的二元叙事模式中,身体遭到了柏拉图的智慧、中世纪基督教的信仰和笛卡尔以来启蒙哲学的理性的持续压制。这种状况从尼采开始才得到了改变。他认为“肉体是一个大理智……感觉与精神不过是工具与玩物”,“在你思想与感情之后,立着一个强大的主宰,未被认识的哲人——那就是‘自己’,它住在你的肉体里,它即是你的肉体”。如此,在尼采那里,死去的上帝将其特权拱手让给了身体,身体成为通达超人的桥梁,身体就是权力意志。尼采将“大理智”赋予身体,使其成为认知的中心,成为真理领域中重估世界的中心,对传统的二元关系摆出了突破的姿态,从而为身体转向的谱系奠定了问题框架和理论路向。
被伊格尔顿称为“我们时代最优秀的关于身体的著作”的《知觉现象学》……
身体是一种既在知觉中又被知觉到的主体,即知觉的中心……我们的身体并不主要在空间中,它就是空间
福柯:身体既是意义生成的中心也是抵抗的场所……权力理论可以被看作“围绕话语的身体和身体的话语而展开的一套分析程序
身体在尼采那里是上帝死后登上历史舞台的权力主体,在梅洛-庞蒂那里是认知的关系单元,那么到了福柯那里,身体就成了权力的客体
经典之为经典,某种意义上乃是文化资本运作的结果。
它仅仅就是解释的运动,是从一个能指到另一个能指的转移过程,永远生产出新的能指以回过头来为前面的能指链赋予意义。
“所谓的‘外在现实’本身已经‘像语言一样结构起来’,即是说,其意义总是——已经由结构了我们的现实观的符号框架之多元性所决定。
就事物内在的机制而言,那里面没有任何先验的意义存在
在文学艺术的研究中,一旦人们放弃实质合理而追求程序合理,文本意义就完全可能呈现多样性和复数性特征
意义总是私人的意义而不是文本内在和先验的意义
在齐泽克的文学观中,卡夫卡是一个后现代主义者,而在时间上晚于他的乔伊斯反倒是一个现代主义者
颇具颠覆性的后现代主义则把原质视为具体化、物质化的空洞性,并把它展现出来
《审判》……由于曝光过度(overexposed),这种‘易读性’(legibility)反而导致了严重的晦涩,妨碍了对它们的解读
在一定程度上,活跃而又激进的齐泽克的意义理论似乎被染上了某种原质决定论的色彩
结束语
如果有人宣称,他有可能在叙事之中持有客观、公正、中立的内在立场,这要么是他知识结构浅薄、认识水平幼稚;要么就是他蓄意忽悠
借助“诗化的”文化,私人个体不再受到公共空间的统领,主体所要做的,便是让心中所有的困惑与隐秘的欲望如其所是。如果碰巧私人观念与公共需求之间有了交集,文化、艺术、哲学、科学和政治的进步便由此而生(后现代高级成功学?)
人们应该对私人目标的彻底多样性、个人生命的彻底诗意性,以及作为我们社会制度基础的“我们一意识”(we - consciousness)的纯粹诗意性,具有愈来愈强的意识。
对私人性的强调,无疑会对差异性和歧义性的盛行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然而,如果我们一味强调差异和多元,其负面效应也是显著的。贝斯特和凯尔纳便认为:三个主要问题:它无法提供一种语言来表达自主、权利、公正等这类必不可少的关怀;它对欲望和快感的强调是个人主义的;它拒斥理论和理性批判,因而是非理性主义的
一头扎进歧义与多元之中,便为个人主义的操演提供了无限制的施展空间,而这样的空间如果被无限夸大,则自主、权利、公正等理念便会失去其生存的基础
两个战场,一个是作为其批评对象的外在客体如精神分析学、大众文化、殖民话语、性别压迫和种族差异等,另一个就是他们本身所固有的、内在的、难以分割的、在很多时候往往与其批评对象有着某种隐含的共谋关系的自我。
依据什么才能首先将自身分为两部分,然后用一部分去批评另一部分?批评者何以能够外在于自我并对早已根植于自身的意识形态文化系统做出有力的批判?
齐泽克不但模糊了所谓高雅文化和低俗文化之间的界限,同时还试图消除文学与哲学之间的界限。他甚至还为一系列的文学名著找到了哲学上的对应文本:“《傲慢与偏见》是文学性的《精神现象学》,《曼斯菲尔德庄园》是文学性的《逻辑学》,而《艾玛》则是文学性的《百科全书》。”
文学也许能够内部自洽,但它却没有任何可以将自身与人文学科之其他科目截然区分开来的内在本质……文学作为一种建构性的幻象空间,在其中呈现的并非人与人的关系,而是主体与自身内在创伤性的不可能性的关系
文学存在于符号界之内,但却在它自身的内部结构中铭刻着某种强烈的要求回归于实在界的内在驱力
文学的起点是原质;文学生产的外在驱动力是幻象以及幻象中的欲望,而内在驱动力则是快感;视差为文学的生成提供了路径
文学始于原质,在其生成的过程中又力图回归实在界,因此文学又终于原质。
……是一个螺旋式上升,一前一后两个原质所扮演的角色很不相同一一前者促成了文学的产生,而后者则成为文学的对象,并为文学提供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