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小馄饨
早上在世纪公园附近办事,冷冷清清地觉得肚子饿,就想找个便利店买早饭。但看着三明治和饭团,实在提不起胃口。拐了个弯,正好看到一家大富贵,门口打着馄饨粢饭糕的招牌,正合我意。
一份小馄饨,一块粢饭糕,9块9,在上海已经很难吃到这个价位的合适早餐了。
清汤寡水的馄饨,没有人工调味料,一点蛋丝,一点葱花,一点榨菜,自己再撒一点白胡椒粉,滴一点醋。暖意从嘴里流淌到肚子里,继而舒散到全身,深秋的丝丝冷意就去无踪了。

小馄饨曾是儿时最喜爱的食物之一,虽然现在已经是偶尔吃一次,但心中的情结一直未曾消失。
记忆中的小馄饨摊是老街上的路边摊,一个炉子,一块台板是摊主的,一块横着的大门板躺在架子上作为餐桌,几个小凳子供食客坐着享用。馄饨摊一半架在路边的青石板上,一半就架在街道边边上,混杂在其他摊位间,但对我而言却是最醒目的。
小时候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每次打完针或者吊完水,妈妈都会带我到馄饨摊要一碗小馄饨。我坐在小板凳上,一如既往地思考两个问题,为什么馄饨皮可以这么薄,是怎么擀出来的?为什么摊主包馄饨可以这么快,都快赶上闪电了?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有时候碗旁边还有几个磕碰口子,我就会把口子转过去,把最完好的一弯碗沿靠近自己。然后按照惯例,撒一点白胡椒粉,倒一点香醋,用瓢羹搅一搅,然后满心愉悦地开吃。打针输液的不舒服,吃药的难受在那片刻就消失殆尽,只留有满嘴的香味和浑身的暖意。有时候是刚刚拔完牙齿,吃馄饨的时候嘴里还隐隐有些麻和疼,但馄饨带来的愉悦还是盖过了不适。
那时候的小馄饨,我记得是4毛钱一碗,两张贰角的绿色纸币。
慢慢长大后,没有那么频繁地去医院了,也没有那么多机会吃小馄饨了。原先一直吃的小馄饨摊也换了位置,从医院附近搬到了茶馆隔壁。有一次放学回家路过附近,看到馄饨摊附近围了很多很多大人,大部分人都是表情古怪,似乎是憋着笑。茶馆里不时传出来摔凳子杯子的声音,以及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嘶吼声,我想凑近去看看,却被大人们挡得严严实实。直到第二天到了学校,才听说是馄饨摊的女摊主和茶馆里的男主人私通被捉了现行。
那时候的小馄饨,我记得是8毛钱一碗,一张一元的纸币,还有找零。
再长大一些,有了几个玩得较好的小伙伴了,一起到外面玩。到了下午点心时分,大家乏了,就不约而同地表示去吃小馄饨。早先的路边摊位都已经没有了,馄饨摊搬到了街头的一个小门店里。我们几个小孩坐在店里吵吵嚷嚷的,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第一碗小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我看到端碗的孃孃很眼熟。还是那个孃孃,只是不知道是几年前的那场经历,还是那几年的岁月磨砺,突然发现孃孃老了许多。她看到我也是很惊喜,说好久没来吃她的馄饨了。放下碗,馄饨汤从碗里泼出来了一点点,我有些慌乱地想躲一下,结果原本放在桌上的手不小心碰倒了醋杯,顿时香醋铺满了大半张桌子。孃孃轻声跟我说没关系,转身拿了块抹布来擦。
那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店吃小馄饨,一块钱一碗,刚好是一个硬币。
再后来,高中去了外地,老街的小馄饨就成了回忆。一次放假回来,发现老街的馄饨摊又回来了,只是摊主已经变成不认识的人了。摊前生意很好,座位上人起人落,和摊主彼此招呼对话,我在摊前驻足,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觉得有点淡漠,过去的味道似乎已经飘得很远很远。摊主以为我在犹豫,用普通话热情招呼我,一会儿就有位置了,一块五一碗,马上就好,一会儿就有位置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坐下来,笑着摇摇头走开了。算了一下,那也已经是25年前了。